许大茂这人,就像墙头最敏感的那根草,对风向的转变有着近乎本能的嗅觉。当院里其他人还只是朦胧地感受到林家,尤其是林向阳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时,许大茂已经凭借着他那套在人情世故和投机钻营中磨练出的“生存哲学”,得出了一个清晰无比的结论:林家,绝不能惹,只能供着。
他彻底打消了内心深处最后一丝想要从林家捞点好处,或者利用林家“门路”的念头。那点小聪明和算计,在绝对的实力和深不可测的背景面前,显得无比可笑和危险。他现在想的,不是怎么算计,而是怎么巴结,怎么在这棵眼看着就要参天的大树下,好歹蹭点阴凉。
他的转变,具体而微,体现在方方面面。
以往,厂里或者街道组织放露天电影,那是许大茂最风光的时候。他挎着放映机,走到哪儿都被人高看一眼,留位置、挑好位置,那是他的特权,也是他拿捏人、显摆自己的好机会。以前给林家留位置?那得看心情,或者林家能不能拿出点让他心动的东西交换。
现在,完全不同了。
这天下午,厂工会通知晚上在礼堂放新片子《地道战》。消息一出,工友们早早地就惦记上了。许大茂在食堂吃饭时,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扫视,一看到林大山端着饭盒走过来,他立刻堆起满脸笑容,端着自个儿的饭盒就凑了过去。
“大山叔!吃饭呢?”许大茂语气热络得近乎谄媚,“晚上放《地道战》,新片子,可紧俏了!我给您和婶子,还有向阳、向红,在中间最好的位置留了四个座儿!视野绝对好,声音也清晰!”
林大山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一愣,下意识想推辞:“啊?这……这多不好意思,大茂,你自己留着……”
“哎呦喂!我的大山叔诶!”许大茂打断他,一副“您跟我还客气啥”的表情,“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谁跟谁啊?一个院住着,这点小事还不是应该的?您就甭管了,晚上直接带着婶子和孩子过去就行!位置我都用东西占好了!”
他不容分说,几乎是把这几个“特权座位”硬塞给了林大山。周围吃饭的工友都看在眼里,有人羡慕,有人撇嘴,但没人觉得意外。现在谁不知道,林家是许大茂重点巴结的对象?
晚上,林家人来到礼堂,果然在中间视野最佳、既不靠前仰头累、也不靠后听不清的区域,看到了四个用旧报纸垫着的空座位。许大茂还在调试机器,远远看见他们,立刻点头哈腰地打招呼,那殷勤劲儿,比见了厂领导还足。
放电影的过程中,他还“贴心”地调整了几次焦距和音量,确保林家坐的那片区域观影效果最佳。偶尔有不懂事的小孩想往前挤,也被他毫不客气地轰走:“去去去!后面待着去!这儿有人了!”
除了看电影,平时在院里,许大茂对林家的态度更是恭敬有加。
他看到林母买菜回来拎得重,会主动上前搭把手:“婶子,我帮您提!这沉甸甸的,别累着!”
他看到林向阳放学,会笑着打招呼:“向阳回来啦?学习辛苦了吧?”绝不敢再有任何调侃。
他甚至开始“爱屋及乌”,对林向红也和颜悦色,偶尔还会从兜里摸出一两颗不是来自食堂、而是他自己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包装漂亮的水果硬糖塞给她:“向红,拿着吃,甜着呢!”
这种全方位的、细致入微的巴结,连林向红这么小的孩子都感觉到了不对劲,有一次偷偷问哥哥:“哥,大茂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以前他都不怎么理我的。”
林向阳只是摸摸她的头,淡淡一笑:“可能他最近心情好吧。”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许大茂这种人,趋炎附势是刻在骨子里的。他的巴结,并非出于真心,而是基于对“力量”的畏惧和攀附。这种关系,脆弱而现实,但至少在目前,它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许大茂的彻底偃旗息鼓和转向巴结,是四合院权力结构和人际关系悄然变迁的一个最鲜明的注脚。它无声地宣告着,林家在这个小生态圈中的地位,已经稳固到了一个无人能够挑战,甚至无人愿意去触碰的高度。连许大茂这根最滑溜的“墙头草”,都心甘情愿地伏低了身子,其他人更是心照不宣。
林家周围,形成了一片由敬畏、羡慕和些许巴结共同构筑的“安静区”。而林向阳,则在这片安静区中,继续着他无人能懂的耕耘与布局。许大茂的殷勤,不过是他前行路旁,一簇无关紧要,却也无需费神去清理的杂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