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苏醒后的队伍,行进模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再需要霍雨浩搀扶,甚至不再需要霍雨浩耗费巨大精神力去引导他逸散的力量来开辟路径。他只是沉默地走在最前方,步伐稳定而精准,仿佛体内那狂暴的规则混合体对他而言,不过是引擎内平稳运行的燃料。
然而,这种“平稳”只是表象。霍雨浩的灵眸能清晰地“看”到,林越周身始终萦绕着一层极淡的、几乎与空间融为一体的灰红色波纹。这层波纹所过之处,周围的环境正在发生着极其细微、却本质上的改变。
一株试图缠绕上他脚踝的、被深渊侵蚀的嗜血藤,在接触到那灰红色波纹的瞬间,并非被切断或冰冻,而是诡异地“静止”了,然后从藤蔓尖端开始,色彩迅速褪去,结构变得酥脆,最终如同经历了千万年时光风化般,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这是死寂规则的直接体现。
一只隐藏在树冠中、准备发起偷袭的千年畸变影猫,刚将杀意锁定林越,林越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那影猫所在的局部空间仿佛被无形之力“折叠”了一下,它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身体诡异地扭曲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下一刻便从半空坠落,生机断绝,体表却没有任何伤痕。这是第六鬼眼“鬼域叠加”干涉现实的雏形,混合了空间与现实扭曲的力量。
他就像一个人形的规则污染源,行走之间,无声地湮灭着一切潜在的威胁。效率高得可怕,却也让人心底发寒。
“他在……磨合力量。”霍雨浩低声对身旁的王冬儿和唐雅说道,语气凝重,“利用周围的一切,测试他体内那混合体的效果和边界。”
这种方式无疑是最快熟悉自身力量的途径,但也极其危险。谁也不知道那极不稳定的混合体在遭遇更强的外部刺激时,是否会再次失控。
“跟紧我,不要离开我精神探测的范围,更不要轻易靠近林大哥周围三米。”霍雨浩再次郑重提醒众人。他必须确保伙伴们不会因为林越无意识的规则辐射而受到伤害。
队伍的行进速度因此快了许多,林越如同一个高效的清道夫,所有低阶的畸变魂兽乃至一些危险的植物,都无法靠近队伍核心。
但磨合,终究伴随着风险。
在途经一片地势较低、弥漫着浓郁紫黑色深渊雾气的沼泽时,异变发生了。
沼泽中央,一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暗红色肉瘤似乎感应到了林越身上那同源却异质的深渊气息,猛地剧烈收缩,然后喷吐出大股粘稠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和物理腐蚀性的黑紫色泥浆!这泥浆并非直线攻击,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化作一张覆盖方圆数十米的大网,朝着整个队伍罩下!其蕴含的能量强度,赫然达到了魂帝级别!
“小心!”霍雨浩立刻示警,冰皇护体瞬间发动,试图冻结部分泥浆。王冬儿的光明之力也迅速扩散,净化着空气中的精神污染。
然而,林越的反应更快。
面对这覆盖性的攻击,他似乎将其视为了一个绝佳的“测试机会”。他没有选择闪避,也没有动用右眼的死寂规则进行大面积湮灭。而是抬起了左手。
左臂之上,第三鬼眼——那暗红色的冰晶竖瞳骤然亮起!但这一次,浮现的并非极寒冰丝,而是一股旋转的、带着吞噬与冰寒特性的暗红色漩涡!
同时,他胸口第四鬼眼的力量被引动,一股无形的“干涉”力场作用在那扑来的泥浆大网上。
紧接着,他右腿处第六鬼眼的力量作为核心枢纽,强行将第三鬼眼的吞噬冰寒与第四鬼眼的现实干涉“叠加”在一起!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铺天盖地罩下的黑紫色泥浆大网,在靠近林越上方时,其局部结构被强行“扭曲”、“压缩”,并且属性被短暂“定义”为更易于被吞噬的“冰寒能量”!
然后,左臂第三鬼眼的暗红漩涡爆发出强大的吸力,精准地将那一小片被扭曲、压缩、重新定义后的泥浆能量吞噬了进去!
过程看似复杂,却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在林越精准到毫秒的控制下,那魂帝级别的攻击,竟被他以这种取巧的方式,强行“撕”下了一块,并转化为了自身能量的一部分!
然而,强行将两种规则叠加并作用于外部攻击,对他体内那脆弱的混合体造成了剧烈的冲击!
“噗——!”
林越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灰败,一口压抑不住的、带着冰碴和黑色污秽的鲜血喷了出来。他左臂上的暗红色漩涡剧烈波动,险些溃散,胸口更是传来骨骼错位般的剧痛。周身那层灰红色波纹瞬间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可能崩溃。
他成功化解了部分攻击,甚至补充了一丝能量,但代价是体内刚刚稳定的规则混合体再次出现了剧烈的震荡,平衡度瞬间跌破了百分之五十!
“林大哥!”唐雅惊呼。
霍雨浩眼神一凛,知道不能再让林越硬撑。他立刻与王冬儿对视一眼。
“黄金之路!”
金蓝双色的光柱再次出现,虽然不如全盛时期浩大,却带着无比纯粹的光明与精神净化之力,悍然撞向了那残余的泥浆大网!
嗤——!
如同热刀切黄油,黄金之路所过之处,泥浆大网被迅速净化、蒸发。那沼泽中央的暗红肉瘤发出一声尖锐的精神嘶鸣,显然受到了重创,迅速沉入沼泽底部,不再出现。
危机暂时解除。
林越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正在全力调动第六鬼眼的力量,重新“镇压”和“梳理”体内躁动的规则。他看向霍雨浩和王冬儿,冰灰色的右眼中,数据流飞速闪烁。
“黄金之路……规则层面干涉……对深渊能量、混乱规则,克制系数极高。数据记录,分析价值重大。”他平板地陈述着,仿佛刚才吐血的不是自己,而是在记录一场有价值的实验数据。“合作攻击,效率提升百分之二十八。建议纳入常规战术。”
霍雨浩看着他那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他走上前,递过一些清水和干粮:“林大哥,先恢复一下。磨合力量不必急于一时。”
林越接过食物和水,动作依旧精准,开始默默补充消耗。他看了一眼霍雨浩,忽然说道:“你的精神力,可以尝试……接触我的力场边缘。”
霍雨浩一愣。
“规则混合体,需稳定外部接口。你的精神力特性,具备一定……兼容性。”林越解释道,语气依旧毫无波澜,“尝试建立微弱连接,有助于我……感知外部环境细微变化,提前规避更大风险。同时,可为你提供……更高层次规则波动的感知样本。”
这是一个大胆的提议,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让霍雨浩的精神力去接触那极不稳定的规则混合体力场,无异于将手指伸入一台高速运转、且零件随时可能崩飞的精密仪器内部。
但霍雨浩只是略微沉吟,便点了点头:“好,我试试。”
他明白,这或许是深入了解林越现状、甚至未来可能找到帮助他方法的唯一途径。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闭上双眼,集中精神,一缕极其纤细、凝练的精神力细丝,如同探针般,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向林越周身那明灭不定的灰红色力场。
这一次,力场没有立刻弹开他。在那灰红色的波纹边缘,他的精神力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到极致的“信息洪流”。死寂、冰寒、扭曲、回溯、审判、污秽、叠加……种种规则的碎片与波动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的感知。
霍雨浩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角渗出冷汗。但他咬紧牙关,没有退缩,努力维持着那缕精神细丝的稳定,尝试着去理解、去适应那恐怖的规则混杂。
林越看着霍雨浩,冰灰色的瞳孔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波动,随即又恢复了绝对的平静。
磨合在继续,代价由双方共同承担。前行的道路,在无声的默契与巨大的风险中,缓缓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