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并不意味着恢复。林越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刻的状态与规则暴走前相比,可谓天壤之别。
体内那混沌的规则混合体,如同一锅被强行降温、但仍在下意识翻滚的粘稠岩浆,在第六鬼眼那初步修复却远称不上坚固的“框架”内缓慢流淌。每一次规则的细微摩擦与碰撞,都会带来经脉隐隐的抽痛和灵魂层面的滞涩感。力量层级跌落严重,他粗略估计,如今能动用的实力,恐怕十不存一,勉强维持在魂帝的门槛边缘,而且极不稳定。
右眼主鬼眼的死寂规则不再充斥全身,而是深深内敛于瞳孔深处,如同沉睡的火山,维持着一种警戒般的“动态沉寂”。它允许了有限度的活动,但林越知道,一旦他试图过度动用力量,或者规则冲突再次激化超出某个阈值,这“沉寂”会毫不犹豫地再次降临,甚至可能比上次更加彻底。
左臂第三鬼眼是当前最稳定的力量源,其核心那团暗红色的冰冷火焰稳定燃烧,持续从地底的冰髓脉络中汲取着能量,如同心脏般为这具险些彻底“死去”的身体提供着最基本的活力。
他尝试着调动一丝魂力,灰红色的力场在体表如流水般掠过,光芒黯淡,远不如从前凝实。他抬起手,对着身旁一块半人高的、实验室崩塌留下的合金碎块,轻轻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规则层面的扭曲。只有一股混合了极致冰寒与微弱死寂的气息透体而出。那块坚硬的合金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暗红色的冰霜,随即内部结构在死寂之力的侵蚀下迅速变得酥脆,“咔嚓”一声轻响,碎裂成了无数冻结的碎块。
威力尚可,对付魂王以下的对手应该足够,但面对魂帝,尤其是拥有顶级武魂的魂帝,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而且,仅仅是这简单一击,就让他感觉到体内规则混合体的流动加快了一丝,传来隐隐的胀痛感。
“力量上限……需重新测定。规则稳定性……远低于预期。”林越冰冷地分析着自身现状,“当前状态,不适宜高强度战斗。以隐匿、恢复、收集情报为优先。”
他抬起头,冰灰色的眼眸扫视着四周。身处废墟深处,上下左右皆是厚重的冰雪、岩石和扭曲的金属,将他牢牢封存在这片黑暗的地下。空气稀薄而冰冷,带着一股淡淡的金属锈蚀和能量残留的味道。
必须离开这里。
他闭上双眼,将感知提升到极致。不是精神探测,而是基于规则共鸣的、对能量流动和物质结构的特殊直觉。
地底那条冰髓脉络的走向,周围岩层的厚度与坚固程度,上方积雪的重压……无数信息涌入他那非人的计算核心。
很快,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在他脑海中勾勒出来。并非直线向上,那样需要破开最厚实的冰盖和岩层,消耗巨大且动静不小。他选择了一条迂回的路线,沿着冰髓脉络延伸的方向,寻找地层相对薄弱,或者存在天然裂缝的区域。
选定方向后,他再次抬起手。这一次,动用的主要是左臂第三鬼眼的力量,混合了一丝第四鬼眼对物质结构的细微干涉。
暗红色的冰寒之力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缓缓探向前方的岩石与冰雪混合物。力量所及之处,冰雪无声消融,岩石结构被极其精细地弱化、分解,然后被冰寒之力冻结成坚硬的碎块,再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向两侧。
他没有选择暴力轰击,那会引发大面积坍塌。而是如同一个最耐心的矿工,用自身的力量,在这厚重的封印之下,悄无声息地开凿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倾斜向上的狭窄隧道。
过程缓慢而枯燥。体内的魂力在持续消耗,规则混合体传来持续的低鸣,提醒着他状态的脆弱。他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就停下来,全力运转功法,吸收冰髓能量进行补充,并平复规则的躁动。
隧道在黑暗中一寸寸地延伸。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数日。
终于,当他再次将前方冻结的岩块推开后,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新的寒意,混合着外界的光线(尽管依旧被冰雪反射得十分昏暗),从前方透了过来!
同时,他那敏锐的感知,也捕捉到了外界那广阔、荒凉、充斥着纯粹冰属性天地元气的环境。
到顶了!
他最后清理掉封住洞口的积雪,一个仅容身体钻出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没有丝毫犹豫,林越身形一动,如同滑溜的冰鲤,悄无声息地从那洞口钻了出去。
刹那间,视野开阔。
映入眼帘的,是无垠的、刺目的雪白。天空是铅灰色的,压抑低沉,细密的雪沫在寒风中打着旋儿。巨大的冰川如同沉睡的巨兽,蜿蜒向远方。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带着能瞬间冻结灵魂的酷寒。
他站在一个巨大的、被积雪半掩埋的凹陷边缘,这里正是之前实验室崩塌形成的巨坑,如今已被大自然的力量初步抚平了伤痕。
极北之地,他再次踏足了这片冰雪炼狱。
与上次前来时相比,他失去了毁天灭地的狂暴力量,但换来了一丝对自身命运的、极其微弱的掌控感,以及对规则更深层次的理解。
他站在原地,略微适应了一下外界凛冽的寒气(这寒气对他而言反而有种亲切感),冰灰色的眼眸如同最冷静的扫描仪,迅速将周围的环境信息纳入计算。
圣灵教是否还有残余?是否有其他魂兽或势力在附近?下一步该去往何方?
无数的变量开始在他脑海中排列组合。
破土而出,只是开始。在这片白色的荒漠中,新的生存考验,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