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船在夜色中破浪前行,林闻轩反锁舱门,盯着地板上那个蜷缩的孩子。孙寡妇的儿子——小宝,正用黑亮的眼睛与他对视,那双眼睛像极了当年在云山县衙前撞柱的孙寡妇。
“是慧明师父带我上船的。”孩子声音细若游丝,递出那枚带血的玉佩,“娘说...若她遭遇不测,就让我把这个还给大人...”
林闻轩接过玉佩,指尖触到干涸的血迹。这正是他送给王崇明的那枚,如今却成了催命符。舱外传来王崇明与兵士的搜查声,越来越近。
“搜!每个舱房都不能放过!”王崇明的声音透着杀意。
林闻轩迅速将孩子塞回暗格,顺手将玉佩揣入怀中。就在兵士即将破门而入的刹那,他猛地推开舷窗,纵身跃入冰冷的河水。
“林大人投河了!”
一片混乱中,他凭借年少时在故乡练就的水性,潜游到漕船另一侧。当他湿淋淋地爬回甲板时,手中高举着一枚官印——正是王崇明日前丢失的漕运监察使官印。
“王大人,”他喘息着露出苦笑,“下官冒死为您寻回官印,您却要搜下官的舱房?”
王崇明愣在当场。这枚官印关系到他私自放行盐船的证据,原本藏在书房暗格,怎会...
林闻轩凑近低语:“今早令公子在书房玩耍,不小心将官印带出。下官恰好看见,本欲悄悄归还,不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仍在搜查的兵士。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王崇明脸色铁青,他那个痴傻的幼子确实常溜进书房。若此事闹大,他纵容家眷接触机要的罪名...
“都退下!”王崇明咬牙挥手,“林大人忠心可嘉,本官...记下了。”
兵士退去后,林闻轩回到舱房,从暗格中抱出瑟瑟发抖的孩子。他这才发现,孩子怀中还揣着一本染血的小册子——正是柳如丝失踪的账本。
“娘说...这书能保命...”孩子怯生生道。
林闻轩翻开账本,瞳孔骤然收缩。里面不仅记录着梅党官员收受贿赂的明细,更有一页专门记载着...
“咔嚓——”舱窗突然被利器击碎,一枚淬毒的飞镖钉在桌案上。窗外,刺客“影”的身影一闪而过。
林闻轩抱起孩子滚到墙角,第二枚飞镖擦着他的鬓发飞过。他猛地吹熄烛火,在黑暗中摸到那枚玉佩——慧明和尚送的这份“贺礼”,果然别有深意。
“大人...”孩子在他怀中颤抖,“我怕...”
他捂住孩子的嘴,听见舱外传来重物落水声。悄悄望出去,只见影正在与几个黑衣人缠斗——看来要灭口的不止一方势力。
趁乱,他带着孩子溜到底舱货箱间。这里堆满即将运往京城的贡品,他在一个装满丝绸的箱子里腾出空间。
“藏在这里,无论如何不要出声。”他将账本塞进孩子怀中,“这个比你的命还重要,明白吗?”
孩子用力点头,黑亮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与他年龄不符的坚毅。
回到舱房时,影正等在那里,肩头一道刀伤还在渗血。
“梅公的命令。”影冷冷道,“账本和知情人,一个不留。”
林闻轩微笑:“告诉梅公,账本已随柳如丝沉入江底。至于知情人...”他看了眼影的伤口,“不是已经被你处理了吗?”
影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突然道:“你很像当年的我。”说罢纵身跃出舷窗,消失在夜色中。
林闻轩缓缓坐倒,这才发现掌心已被指甲掐出血痕。他取出那枚染血的玉佩,就着月光细看,发现在“平安”二字的裂缝中,竟藏着一行小字:
“红册初现,江南风雨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