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血墙
东离市外围防线，此刻已化为钢铁、血肉与意志的熔炉。冥川节点方向涌来的鬼物，不再是之前散兵游勇式的冲击，而是如同拥有统一意志的血色潮汐，一浪高过一浪地拍打着摇摇欲坠的防线。天空被节点散发的暗红邪光完全笼罩，连硝烟都被染上了不祥的色彩。
震耳欲聋的炮火声、鬼物尖锐的嘶嚎、士兵声嘶力竭的呐喊与垂死的哀鸣，交织成一曲末日交响乐。灵调局和王朝兵团构筑的阵地前，破灵步枪喷射出的蓝色脉冲光束组成了一道相对薄弱的火力网，勉强阻挡着鬼物的步伐。每一次鬼潮的集中冲击，都让这道光网剧烈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战斗的核心压力，落在了第七、第九兵团的普通士兵肩上。他们身着制式灵能外骨骼，三人一组，依托着临时加固的掩体和前辈战友的尸体，进行着近乎绝望的抵抗。
年轻的装填手李铁柱，脸上稚气未脱，却动作麻利地为身旁的老班长的班用脉冲机枪更换着沉重的能量弹鼓。老班长的枪管早已过热发红，灼热的气浪扭曲着空气，他却像磐石一样钉在射击位上，精准的点射将一只只试图靠近的“蚀骨獠”打成碎片。
“左边！三点钟方向！磷火幽魂集群！”观察手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老班长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吼着回应：“火箭筒！ 快！”
一名士兵扛起单兵破甲火箭筒，瞄准，发射！拖着尾焰的火箭弹钻入幽魂群中炸开，圣光符文瞬间爆发，净化了一片鬼物，但更多的幽魂立刻从侧翼填补了空缺。
防线并非固若金汤。西侧第三街区，一股由强悍“裂口尸” 组成的鬼物突破了火力封锁，冲入了战壕。惨烈的白刃战瞬间爆发。士兵们拔出合金格斗刺，与鬼物扭打在一起。利爪撕裂纤维肌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咔嚓声、濒死的怒吼与鬼物的嚎叫混杂在一起。一名被开膛破肚的士兵，在咽气前拉响了身上最后一颗高爆手雷，与周围的鬼物同归于尽。缺口被后续部队用生命强行堵上，但那一小段战壕已被鲜血和残肢彻底浸透。
战场上空，仅存的三台 “陆战二型”机器人如同不知疲倦的钢铁支柱，发挥着中流砥柱的作用。它们臂载的速射脉冲炮泼洒出密集弹幕，高效地收割着低阶鬼物；肩部的导弹巢不时发出怒吼，将远处试图集结的鬼物集群炸得人仰马翻。其中一台“陆战二型”的右腿传动关节被一只自爆鬼婴炸伤，动作变得迟滞，但它依然拖着残躯，用左臂的切割刃继续劈砍，直到被一只隐藏在鬼潮中的“暗影收割者” 用无形的能量镰刀切断了能量管线，才轰然跪倒，驾驶舱被随后涌上的鬼物撕开，里面的机师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
战争的残酷，平等地降临在钢铁与血肉之躯上。
在这片混乱的战场边缘，一些极其细微、容易被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所掩盖的异响，隐约可闻。若是感知足够敏锐，便能捕捉到那些高阶鬼物之间，并非依靠嘶吼，而是某种 冰冷、无序的精神低语 进行的交流碎片。
这些精神碎片断断续续，充满了亵渎与疯狂的意味，但若拼凑起来，却能窥见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容器……未至……”
“仪式……必须……完成……”
“冥川……终将覆盖一切……此为……基石……”
“议会的意志……必须……执行……”
这些低语并非针对人类，更像是鬼物大军内部的一种同步与确认。它们暗示着，这场看似毁灭性的攻城战，其真正目的远非屠城那么简单。东离市的陷落，似乎只是某个更宏大、更恐怖计划的先决条件的一部分——将这片土地转化为适合某种存在降临的“鬼域”。而那个被称为 “议会” 的幕后黑手，其真正意图，似乎连许多高阶鬼物也未必完全知晓，只是在机械地执行着命令。
楚歌在防线上高速机动，如同一道暗金色的闪电。他不再固守一处，而是哪里出现险情，就冲向哪里。“黄昏”拳套每一次挥出，都精准地湮灭一只或数只鬼物的核心。他对力量的运用更加高效、简洁，往往一击必杀，绝不浪费半分气力。他的存在，极大地鼓舞了周边士兵的士气，但凡那道暗金身影掠过之处，士兵们的呼喊声都会为之一振。
然而，就在他一拳将一只变异的“巨尸鬼” 轰得四分五裂之时，一股熟悉而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如同冰水般瞬间浸透了他的全身！
楚歌猛地转头，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死死盯向冥川节点方向。在那翻涌的鬼气浓雾深处，两点幽蓝色的、充满无尽恶意与戏谑的魂火，正清晰地锁定了他！
是它！那个曾经被他重创后逃逸的b级鬼物——“掠魂领主”！
它没有立刻加入战团，而是悬浮在鬼潮后方的高空，如同一位冷酷的指挥官，冷漠地俯瞰着整个战场。它的体型似乎比上次更加凝实、庞大，胸口被楚歌击碎的核心处，被一种扭曲的、搏动着的黑暗能量所填补，散发出更加强大的气息。它那目光中，除了杀意，更带着一种“狩猎者”盯上“猎物”般的玩味与志在必得。
四目相对，空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楚歌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毒针，试图刺探他的虚实，挑衅、施压。
“吼——！”
掠魂领主发出一声穿透战场所有喧嚣的尖锐嘶嚎，这声音中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冲击，让附近不少士兵痛苦地抱头倒地。它似乎在宣告：我回来了，这次，你将无处可逃。
楚歌眼神一凛，不朽神躯的力量本能地澎湃涌动，体表泛起更加凝练的暗金光芒，将那股精神冲击轻易化解。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立刻冲上去与它决一死战的冲动。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稳住防线，减少普通士兵的伤亡。
“你的命，我稍后再取。”楚歌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冷冷说道，强行扭转目光，再次杀向另一处即将被突破的阵地。
然而，掠魂领主的出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冰水。整个战场的压力陡增。鬼物们的攻击变得更加疯狂、更有组织，显然得到了统一的指令。楚歌知道，最终的决战无法避免，但他需要时间，需要在彻底解决这个宿敌之前，尽可能地为这座城市的撤离多争取一分一秒。
城墙上的血色夕阳（或许是节点红光的错觉）正在落下，而真正的黑暗，才刚刚开始。楚歌与掠魂领主之间的第二次，也将是最后一次对决，已然拉开了序幕。下一次碰面，便只有一人一鬼，能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