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暗流与征调
铁堡攻防战已持续月余，战局陷入了极其残酷的消耗战泥潭。鬼物仿佛无穷无尽，它们不计伤亡，不分昼夜地冲击着人类最坚固的防线。铁堡主城墙的灵能护盾光芒已明显暗淡，合金装甲板上布满了腐蚀与撞击的痕迹，那三门足以令山川失色的灵能轨道炮，也因能量补给困难和炮管过热问题，降低了发射频率。守军的伤亡数字持续攀升，灵能电池和特种弹药的库存消耗速度远超后方补充的极限。这座超级要塞如同一个巨大的熔炉，每一天都在燃烧着海量的资源和无数战士的生命，才勉强维持着战线不崩溃。
在距离铁堡防线数百里之外，北境深处一片被称为“鬼门”的险恶地域。这里是冥川节点能量溢出的一个主要宣泄口，大地撕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终年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夹杂着暗红与惨绿光芒的幽冥雾气，空气中充斥着令人心智错乱的疯狂低语。寻常生灵靠近此地，不消片刻便会被侵蚀成没有理智的怪物，或者直接血肉消融，化为鬼物的一部分。
此刻，在鬼门边缘一处相对稳定的高地上，空间微微扭曲，三个身披深灰色斗篷、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他们的斗篷上，用近乎隐形的丝线绣着一个极其复杂、不断微微扭动的符号——那是“议会”的徽记。
其中一人抬起手，手中托着一块不断旋转的、由纯净暗影能量构成的多面体晶石。晶石表面映照出远方铁堡的模糊轮廓，以及那如同潮水般冲击城墙、却又在人类猛烈火力下不断化为飞灰的鬼物大军。
“消耗的速度……还是太慢了。”一个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响起，仿佛金属摩擦，“铁堡的韧性，超出了初步预估。韩如山很顽强，人类的抵抗意志尚未崩溃。”
“顽强的挣扎，才能孕育出更极致的绝望，以及……更强大的‘样本’。”第二个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研究者审视实验品般的淡漠，“不朽的痕迹已经显现，我们需要更大的压力，才能催化出我们想要观察的‘结果’。也能更快地……耗尽这个王朝最后的气血。”
第三个身影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举起了一根如同枯枝、顶端镶嵌着一颗不断搏动的暗红色宝石的法杖。他口中吟诵着拗口而古老的音节，法杖顶端的宝石随之亮起，一道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暗红射线，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下方翻涌的幽冥雾气之中。
霎时间，谷底的雾气剧烈地沸腾起来，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雾气中那些疯狂的低语声陡然拔高，变得更加尖锐、更有组织性。隐约可见，一些体型更为庞大、结构更加诡异的阴影在雾中凝聚，它们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远超那些作为炮灰的低阶鬼物。更令人不安的是，鬼物大军的进攻节奏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少了几分混乱，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 协同性，开始更有针对性地冲击铁堡防线的灵能节点和薄弱部位。
做完这一切，三个身影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愈发狂暴的鬼门和远方骤然加剧的厮杀声，证明着某种无形的干预已然发生。
铁堡前线骤然升级的惨烈战报，如同雪片般飞入龙渊城枢密院。韩如山将军措辞激烈的求援信，几乎字字泣血，言明若再无强力援军及物资补充，铁堡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朝堂之上，气氛空前凝重。首辅文渊环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在军务大臣雷猛身上。
“雷大人，北境危如累卵，朝廷……还能从哪里挤出援军？”
雷猛面色铁青，重重一拳砸在巨大的军事沙盘边缘，震得代表各方兵力的棋子一阵晃动。“能调的早就调过去了！北境边军残部缩在支城里保存实力，指望不上！东海行省借口海防压力增大，只肯象征性派出一个混成旅！南方诸省……哼，天高皇帝远，他们的兵，怕是都用来守着自家的金库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下一个选择：“眼下，唯一还能成建制 调动，且距离北境相对较近 的……只剩下西北行省的卫戍军团了。”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财政大臣钱益谦立刻出列反对：“不可！西北虽暂无大战事，但地广人稀，民风彪悍，且与几个游牧部落接壤，全靠卫戍军团弹压地方、震慑不臣！一旦调离，西北若有变，谁来负责？！”
“负责？”雷猛猛地转头，双目赤红地瞪着钱益谦，“钱大人！若是铁堡丢了，北境百万鬼物长驱直入，生灵涂炭！到时候，整个大夏都要完蛋！还要西北有什么用？！是西北一隅的稳定重要，还是整个王朝的存亡重要？！”
眼看争论又要升级，文渊首辅抬手制止了双方，他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西北军团……战力如何？主将是谁？”
一位负责军籍档案的官员连忙上前汇报：“回禀首辅，西北卫戍军团满编约五万人，但……久疏战阵，主要任务是维持地方秩序、清剿小股马匪，装备多为旧式灵能步枪，缺乏对抗高阶鬼物的重武器。主将……是孙啸林将军，一位A级超凡者，以勇猛和练兵严厉着称，但……其所部从未经历与鬼物大军正面交锋的恶战。”
一名A级超凡者，一支五万人的二线部队——这已是目前朝廷能拿出的、为数不多的机动力量了。与铁堡面对的压力相比，无疑是杯水车薪，但已是绝望中的一根稻草。
文渊沉默良久，最终缓缓开口，声音沉重却不容置疑：“拟旨。着令西北行省卫戍将军孙啸林，即刻率本部精锐三万人，火速驰援铁堡，受韩如山节度使节制。告诉孙将军，朝廷知他麾下儿郎不易，但国难当头，义不容辞！抵达铁堡后，一切作战所需，优先补充！”
这无疑是一场巨大的赌博。用西北的稳定，去赌铁堡还能支撑到援军抵达，赌这支二线军团能在血肉磨盘中坚持下来。
派出西北援军的同时，朝廷也开始着手更根本的应对——扩充兵力。
“即刻颁布‘募勇令’，在全国范围内，招募新兵，组建新的军团！”文渊首辅下令，“番号暂定为‘龙骧’、‘虎贲’，兵员优先从北境流民、各军镇预备役及民间适龄青壮中招募。由兵部、工部统筹，全力保障新军装备、训练！”
然而，说到装备，那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再次被摆上了台面——是否大规模采购“智械未来”的“陆战三型”？
这一次，争论的焦点更加尖锐。
“还要争论到什么时候？！”雷猛几乎是在咆哮，他指着最新送来的、标注了鬼物新型号和更协调战术的战报，“看看！鬼物在进化！在变得更有组织！我们靠血肉之躯和这些老旧的‘穷奇’，还能撑多久？！‘陆战三型’是经过青霖市实战检验的！它能有效减少士兵伤亡，提升反击效率！我们必须买！立刻！马上！”
钱益谦则拿出了厚厚一摞账目：“雷大人！买？钱从何来？组建新军已是一笔天文数字！西北军团开拔的粮饷、安家费又在哪里？‘陆战三型’单价堪比一艘主力战舰！朝廷现在还能印出钱来吗？莫非要去抢？！”
工部大臣也再次强调技术风险：“即便倾尽国库买来一批，其核心维护、能源补给、弹药供应完全受制于‘智械未来’，战时若被卡住脖子，这些铁疙瘩就是一堆废铁！不如将资源投入我朝自身的‘神威’灵甲研发！”
支持采购的官员则反驳：“‘神威’灵甲何时能成型？铁堡等得起吗？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可以先采购一批应急，同时加快自研步伐！甚至可以尝试与‘智械未来’谈判，争取技术转让或合作生产！”
朝堂上吵作一团，核心问题依旧是：是忍受眼前割肉般的剧痛，换取可能的喘息之机；还是坚守自主，忍受漫长而充满不确定性的研发过程，以及在此期间不断流淌的鲜血。
最终，文渊首辅做出了一个看似折中，实则依旧偏向保守的决定：“新军装备，优先采购国内工坊能满足的部分。至于‘陆战三型’……着令青霖市方面，提供更详尽的、特别是关于其长期可靠性、维护成本及……潜在风险的评估报告。同时，着工部、‘军械监’限期呈报‘神威’灵甲最新进展。采购之事……容后再议。”
显然，议会成员在鬼门旁的隐秘举动，已然加剧了铁堡的压力。而朝廷在巨大压力下，既不得不拆东墙补西墙地派出战力有限的援军，也开始艰难地启动战争机器的深层动员。然而，在最关键的装备抉择上，根深蒂固的顾虑与现实的窘迫，依旧让这个古老的帝国难以迈出决定性的一步。风暴正在汇聚，而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