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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蝰手下仓皇退去的脚步声消失在环形平台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只留下几支丢弃的火把在石室门口噼啪燃烧,映照着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和凝固的暗红血迹。石室内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与原本的陈腐纸张、草药气息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死寂维持了短短几息,便被一阵压抑的、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打破。

“走……走了?”李二狗从木架后探出半个身子,脸上毫无血色,声音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老鱼头快步走到洞口,侧耳倾听片刻,又探头谨慎地向外张望,确认那几点晃动的光斑确实远去并未停留,这才真正松了口气,靠在门边的岩壁上,胸膛剧烈起伏。刚才那一下搏命掷叉,几乎耗尽了他这老骨头最后的力气。

钟伯顾不上自己身上的擦伤,连忙蹲下身检查陈渡的状况。陈渡靠在墙角,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嘴唇干裂,刚才那一下爆发似乎抽空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元气,此刻连抬起眼皮都显得费力,只是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渡哥!”三娘哭着扑过来,用手帕擦拭他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和嘴角又溢出的一丝血迹。

“没……没事。”陈渡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感觉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但意识却异常清醒。刚才“定脉珠”异动时体内那丝奇异的热流,以及那股庞大意志扫过时的微妙共鸣,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

那不是错觉。这“镇水枢”深处,确实存在着某种难以理解的、活性的、与河图石密切相关的东西。

“先把这收拾一下。”老鱼头喘匀了气,指着地上的尸体和血迹,“血腥味太重,可能会引来别的麻烦。”

钟伯和李老汉连忙上前,合力将那黑衣汉子的尸体拖到洞口平台边缘,直接推下了那无底深渊,连一点落地的回声都听不到。又用泥土和破烂衣物勉强擦拭了地上的血迹。

处理完这些,石室内的空气似乎才稍微顺畅了一些,但那股无形的压抑感并未消散。

众人围坐在石桌旁,借着墙壁上发光石和地上那几支掠来的火把光芒,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的疲惫和深深的忧虑。

“他们虽然暂时退了,但肯定不会罢休。”老鱼头沉声道,目光扫过众人,“这地方不能久留。”

“可……可往哪儿走?”李二狗看着洞口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声音带着绝望,“上面是死路,下面……这坑深不见底,周围那些洞……”他指了指环形平台内侧那些密密麻麻、不知通往何处的黑洞,“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这是摆在眼前最残酷的现实。他们看似暂时安全,实则被困死在了这“镇水枢”的核心边缘。

陈渡闭目调息了片刻,缓缓睁开眼,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不能……坐以待毙。观测记录里……提到过……这‘镇水枢’的结构……还有……那些疏导地脉的……设想渠道……”

他示意钟伯将石桌上那卷最后的执笔人留下的绢帛拿过来。他手指颤抖地指着上面一幅相对简略的“镇水枢”结构草图。草图中心是那个巨大的天坑,周围环绕着环形平台,而平台内侧的那些黑洞,被标注为“观测孔”、“维护甬道”以及……“疏导试验渠入口”!

“看这里……”陈渡的手指移动到草图边缘,那里用更细的线条勾勒出几条蜿蜒曲折、通向远处的渠道,其中一个入口,赫然就标注在他们所在环形平台的某个区域!“这些疏导渠……据记载……是为了……分流‘石髓’能量……而开凿的……虽然大部分……可能已经废弃……或者……被逸散能量堵塞……但或许……有一条……能通到……外面……”

这是他目前能看到的、唯一的、理论上的生路。

“可是……这些渠道……里面会不会有……那种‘石髓’逸散?”三娘担忧地问,她想起了那些皮肤苍白、双目失明的“石根”人。

“有可能……”陈渡没有隐瞒,“但……待在这里……同样危险。黑蝰的人……可能会带来更多人……而且……这‘定脉珠’……似乎……也撑不住了……”

他目光瞥向那枚已经光芒熄灭、如同普通顽石般的宝珠。守珠人的死亡和宝珠的失效,似乎预示着某种平衡正在被打破。

老鱼头盯着那幅草图,枯瘦的手指在上面慢慢移动,似乎在丈量、计算。“就算有路,这平台这么大,黑洞成百上千,怎么找?图上可没标具体是哪个洞。”

这又是一个难题。观测记录年代久远,绘图简略,根本无法精确定位。

一阵沉默。

就在这时,一直蜷缩在母亲怀里、安静得有些异常的丫蛋,忽然伸出小手,指着草图边缘、靠近他们推测自身位置的一个区域,用稚嫩的声音清晰地说:“那个……弯弯的洞……旁边……有朵小花……”

众人一愣,齐齐看向丫蛋手指的地方。草图上那个区域,确实画着一个通道入口的标记,旁边似乎真的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的、类似花朵的装饰性纹样!

陈渡猛地想起,在进入这个观测站石室前,他似乎在平台边缘某个洞口旁边,瞥见过一个模糊的、类似的刻痕!当时并未在意!

“丫蛋……你……你看清了?”三娘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

丫蛋用力点了点头,小脸上带着一种孩子独有的、对图形细节的敏锐。

“走!去找那个洞口!”陈渡精神一振,仿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你的身子……”钟伯连忙按住他。

“必须……尽快……”陈渡喘息着,“趁我……还有点力气……带路……”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必须在彻底倒下前,找到那条可能的生路。

老鱼头不再犹豫,将地上还能用的火把分发给钟伯和李二狗,自己则捡起了那名死去黑衣汉子的腰刀。“走!丫蛋,你指方向!”

一行人再次走出石室,重新踏入环形平台的黑暗与死寂之中。这一次,目标明确,却又前途未卜。

丫蛋被三娘抱着,小脸紧绷,努力辨认着方向,指引着众人沿着平台边缘移动。火把的光芒在巨大的空间和深坑衬托下,依旧渺小,却坚定地向着希望(或许是更大的绝望)一点点靠近。

陈渡被钟伯和李老汉搀扶着,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他抬起头,望向穹顶无尽的黑暗,又看向脚下那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深渊。

生或死,或许就在下一个洞口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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