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渊已站在演丹峰丹殿外。
青石板上还凝着露，沾湿了他麻鞋的边缘。
他仰头望了眼门楣上“悬壶”二字，喉结动了动——这是他成为外门丹辅半年来，第一次以考生身份跨进这扇门。
“林渊！” 身后传来唤声。
他转身，见同是外门丹辅的周小乙抱着药箱跑过来，额角还挂着汗：“我昨日在丹房翻到本《火候要诀》，你看看......”话未说完，目光扫过他腰间系着的青瓷药囊，突然顿住，“你、你用了新的装药材？” 林渊低头摸了摸那囊。
是母亲昨夜用青竹村最后半匹蓝布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带着灶火烤过的暖：“旧的破了。” 周小乙还要再说，丹殿门“吱呀”一声开了。
陆子昂抱臂立在门内，玄色道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悬着的青铜判官笔——那是云鹤宗丹阁考官的标志。
“都进来。”他声音像淬了冰，扫过众人的目光在林渊脸上多停了一瞬，“今日考的是丹道根基，题目我只说一遍：改良《清心丹》丹方，两个时辰内成三炉，成功率需提至七成以上。” 殿内霎时响起抽气声。
清心丹是外门弟子常用的静神药，标准丹方成功率不过五成，改良到七成谈何容易？
林渊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他昨日用古碑推演过百种丹方变体，此刻神识扫过殿内摆着的丹炉，眼底闪过暗芒：果然，关键在火候。
“开始。” 陆子昂话音未落，李烈已大步走到最中央的丹炉前。
他穿着月白锦袍，腰间玉牌在晨光里泛着幽光——外门首席的标志。
转身时目光扫过林渊，嘴角扯出个冷笑：“某些人连灵火都控不稳，还是别浪费药材了。” 林渊没接话。
他走到角落的丹炉前，指尖轻轻拂过炉壁——温度微凉，是普通的青铜炉，没有灵火加持。
这倒合了他心意——昨日在灵火殿，他记下了补天火绕炉三圈的轨迹，或许能借普通火焰模拟出类似的火候。
神识沉入识海。 青铜古碑浮现在黑暗中，表面的纹路如活物般游动。
林渊深吸一口气，将《清心丹》标准丹方、丹炉材质、当前温度湿度全输入进去。
古碑震颤，碑面泛起金光：“推演启动，消耗灵气100点。” 他喉头一甜。
练气七层的修为本就稀薄，这一下直接耗去小半。
但当丹方在碑面展开时，他眼睛亮了——火候波动曲线在眼前清晰呈现，投料顺序与控火节奏的关联被拆解成三百六十个节点。
“完美推演触发概率提升至1%......触发！” 古碑的轰鸣震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眼前的丹炉突然虚化，变成透明的模型，火焰的走向、药材的融化速度、灵气的流动轨迹全在其中显现。
他盯着那模型里第三味药材“青蚨草”投入的时机——原方是在火焰转温时投，此刻推演结果却显示，需在火焰刚起时便投入，借火势将草汁逼出，再用文火慢煨。
“林渊，发什么呆？”李烈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莫不是连药材都认不全？” 林渊回神，正看见李烈的亲信张狗剩端着药盘经过他的案几，袖口扫过他的备用药材。
他鼻子微动——原本该有的青蚨草清香淡了几分，混着股若有若无的苦腥。
是调换了。
他垂眸盯着那堆药材，表面看去与原方无异，但若用错了青蚨草，丹成时必带杂质。
他指尖在案几上轻叩，神识再次沉入古碑：“模拟替换药材：用半株紫叶草替代青蚨草，效果如何？” 碑面迅速浮现出丹成画面。
紫叶草的寒性被火焰中和，与其他药材融合得比青蚨草更顺，丹纹甚至能多一道。
他心底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将紫叶草拨到最上层。
第一炉开始。 林渊捏诀引火。
普通火焰腾起时，他按照推演的节奏转动丹炉——三圈顺时针，两圈逆时针，火焰果然顺着炉壁爬成螺旋状，与补天火的轨迹有七分相似。
第一味药材投入，香气在殿内散开，比寻常更清冽。
李烈那边传来“砰”的一声。
他的丹炉炸了，黑灰裹着药渣溅在月白锦袍上。
他脸色骤沉，狠狠瞪了眼自己的药童，又瞥向林渊的方向——后者的丹炉正腾着淡青色的烟，分明是成丹的征兆。 第二炉。
林渊额头沁出细汗。
灵气消耗过度让他有些发虚，但古碑的推演图在识海明明灭灭，指引着每一步。
当第三味药材投入时，他故意慢了半息，看着火焰将草汁完全逼出，才加快搅丹的手法。
“丹成！” 第一炉丹香弥漫时，殿内考生大多还在为第一炉焦头烂额。
陆子昂放下茶盏，目光终于从手中的《丹经》上抬起来。
他走到林渊炉前，屈指一弹，丹盖“叮”的一声飞起，十二颗丹丸浮在半空，每颗表面都缠着一道淡金纹。
“八成功品率。”他挑眉，声音里带了丝意外。
林渊没说话，继续开第二炉。
这一次更快，丹香未散时，第二炉丹丸已整整齐齐码在玉盘里。
李烈的第三炉刚冒起黑烟，他的第三炉丹盖已经掀开——这次是十五颗，丹纹更清晰，有两颗甚至泛着微光。
“三炉全成，平均成功率八成三。”陆子昂的青铜判官笔在记录册上重重一点，“今年外门考核，丹道第一非你莫属。” 殿内霎时安静。
周小乙攥着药箱的手青筋暴起，张着嘴说不出话；李烈的锦袍被他自己攥出褶皱，指节发白。
直到陆子昂宣布考核结束，他才猛地转身，撞翻了身后的药案，药草“哗啦啦”落了一地。
“走。”他对张狗剩低吼，经过林渊身边时，衣摆扫过他的丹盘，“好运不会一直跟着你。” 林渊弯腰捡起被碰落的丹丸，指尖触到丹身的温热。
他望着李烈匆匆离去的背影，识海里的古碑突然泛起新的纹路——是九道重叠的门，每扇门上都刻着诡异的符文。 “幻阵？”他喃喃。
暮色漫上演丹峰时，林渊抱着三炉丹丸走出丹殿。
残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青石板上像道瘦竹。
他摸了摸袖中母亲缝的药囊，里面还剩半株紫叶草，带着丹火烤过的暖。
“明日......”他望着天边如血的残阳，喉间溢出轻笑，“该是真正的试炼了。” 风卷着松涛声灌进衣领，远处传来守山弟子的梆子声。
林渊脚步一顿——山脚下，有个穿青布裙的身影正踮脚往山上望。
是母亲。 他加快脚步，袖中丹丸相互碰撞，发出清越的响。
而在演丹峰另一侧的密林中，李烈盯着手中染了药渣的锦袍，眼底淬着冰：“去查，他昨日在灵火殿见了谁。 还有......“他扯下腰间外门首席的玉牌，重重砸在石头上，”把丹殿的监控阵纹调出来，我要知道他每一步动作用了什么手法。“ 张狗剩缩着脖子应下，转身时瞥见李烈发间的银簪——那簪头刻着只玄鸟，与昨日灵火殿钟无尘手中的玄鸟杖，竟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