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的手指还捏着那滴黑血，指尖发麻。血珠冰冷，像一块冻铁贴在皮肤上。他刚把血封进银针管，窗外天色就变了。
一轮红月挂在医院楼顶上方，光是暗红色的，照得墙面湿漉漉的，像是渗出了血水。空气里有一股腥味，越来越浓。
通风管道突然炸开，十三道黑影撞进来，瞬间化作血色蝙蝠，翅膀拍打声密集如雨点，直扑顶楼手术区方向。齐砚生立刻明白，这是冲着他们来的。敌人不想正面强攻，而是用声东击西。
他把最后一根完好的银针插进地面阵眼残痕。那里还留着《玄枢九针》的余力。青光一闪，护体光晕撑开，挡住了几只扑近的蝙蝠。它们撞在光幕上，发出滋滋声，翅膀边缘焦黑脱落，化成黑烟散去。
可这屏障撑不了多久。
寒隼躺在地上，身体猛地一抽。他的背部皮肤裂开，青色光翼自行展开，像刀锋般横扫而出。两只蝙蝠被斩中，翅膀断裂，坠地后迅速腐烂，流出黑色脓液。
齐砚生回头看他。寒隼的脸色更灰了，嘴角又溢出一缕黑血。那血带着艾草香。
这味道让齐砚生手指一颤。
他知道这不是巧合。艾草是沈清梧身上的气息，也是他小时候闻惯的味道。现在从寒隼嘴里出来，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栽赃，或者在刺激他。
他压下心头波动，用银针挑起一滴黑血放在掌心，双眼泛起青光。古瞳开启，视野里血液不再是黑色，而是流动着无数细小的虫状物。那些东西在爬，在分裂，顺着血管往灵脉深处钻。
畸变体幼虫。
活的，会繁殖，目标是中枢神经。
齐砚生抬手就要施针，想封住膻中穴阻断路径。针尖刚触到皮肤，地面猛然震动。
咔嚓——
三十七道裂缝从墙角蔓延开来，像蛛网一样铺满药铺地板。每条缝里都伸出肉质触手，表面布满倒刺，黏液滴落，腐蚀着木板。触手动作精准，避开了地上残留的阵法痕迹，直扑密室入口。
齐砚生收回银针，扯下护腕上焦黑的丝线，一把捆住寒隼双臂。这人现在是毒源，一旦失控，比外面的敌人更危险。
触手撞上护体光晕，发出刺耳摩擦声。光幕剧烈晃动，开始出现裂纹。齐砚生迅速摸出药杵碎片，塞进门框凹槽。碎片已经失去光泽，但仍有微弱共鸣。一道淡青色屏障升起，暂时挡住触手。
黏液顺着屏障流下，在地上留下焦黑痕迹。齐砚生蹲下查看，用指尖蘸了一点。这液体和寒隼的黑血同源，都是畸变因子。
外面的蝙蝠还在撞击，里面的触手不断试探。时间不多了。
他俯身靠近寒隼耳边，声音很轻：“你不是武器。”
寒隼眼皮抖了一下。
齐砚生抬起右手，用指尖蘸着自己掌心划破的血，在寒隼额心画下半道符纹。那是《玄枢九针》里的精神锚点，能短暂干扰远程控制。
符纹成型瞬间，寒隼光翼剧烈闪烁。边缘浮现出一张虚幻的脸——裴玉容的笑容，嘴角弯成三十度，冷冷盯着齐砚生。
那张脸扭曲了一瞬，像是信号受到了干扰。
有效。
但代价立刻显现。寒隼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胸口凹陷下去，又弹回。呼吸停顿，再恢复，节奏错乱。他嘴角不断渗血，越来越多，滴在地上汇成一小滩。
齐砚生盯着那滩血。幼虫正在扩散。
他必须想办法清除毒素，但没有银针了。药杵碎片也耗尽了力量。护腕破损，旧疤裸露，微微发烫，那是经脉逆行的征兆。
体力接近极限。
他靠墙坐下，左手紧握药杵碎片，右手食指蘸血，继续在空中勾勒符纹。每一笔都消耗心神，但他不能停。只要符纹不灭，就能压制远程链接。
密室外，蝙蝠群退了几步，重新聚拢。地缝中的触手不再急攻，而是缓缓收缩，像是在等待什么。
齐砚生知道，这只是第一波。
真正的夜袭还没开始。
寒隼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他的手指动了，艰难地抬起来，指向东南角通风管。嘴唇开合，声音几乎听不见：“开关……”
齐砚生看着那个方向。通风管锈迹斑斑，边缘有新划痕，说明最近有人动过。
“你在提醒我？”他低声问。
寒隼没回应。他的光翼变得透明，裴玉容的笑脸再次浮现，这次更清晰，仿佛要从里面走出来。
齐砚生咬牙，右手加快速度，符纹即将完成最后一笔。
就在这时，通风管突然震动。
里面的灰尘簌簌落下。
一根细金属线从管口垂下，末端连着一个微型装置，闪着红光。
齐砚生瞳孔一缩。
那是引爆器。
不是用来炸这里的，是用来激活地下母巢的。
三十七道裂缝同时扩张，触手疯狂舞动，撞击屏障的力度猛增。屋顶也开始掉落碎石，整个药铺在颤抖。
寒隼的额头渗出血珠，那半道符纹正在被侵蚀。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瞳孔里没有焦点，只有混乱的能量流。
齐砚生猛地将药杵碎片按进地面，借最后一丝共鸣把符纹固化。青光一闪，寒隼额心的印记稳定了几秒。
他抬头看向通风管。
金属线垂落的位置，正好对准密室中央。
如果引爆，整个地下结构都会塌陷。但他们还没找到逃生路线。
他不能让它响。
他抓起一根烧焦的银针残柄，准备切断线路。刚起身，寒隼突然大吼一声，全身绷紧，光翼爆发出强光，硬生生挣断了丝线束缚。
他的手臂抬起，手掌对准通风管。
齐砚生冲过去拦他，却被一股力量震开，撞在墙上。
寒隼的嘴张开，吐出一大口黑血。血雾喷向金属线，瞬间腐蚀了连接点。
红光熄灭。
引爆器失效。
寒隼的身体软下去，瘫倒在地，呼吸微弱。光翼只剩下一丝微光，裴玉容的脸在其中若隐若现。
齐砚生挣扎着站起来，肋骨处传来钝痛。他走过去，重新用丝线绑住寒隼四肢，确认不会乱动。
外面安静了。
蝙蝠退到了屋顶阴影里，触手缩回地缝，只留下黏液痕迹。
但这不是结束。
齐砚生盯着通风管。那里不仅有引爆器，还有别的东西。
一块小金属片卡在内壁，上面刻着数字：37。
和裂缝的数量一样。
他忽然意识到，这些裂缝不是随机出现的。它们对应着三十七个被困的灵魂，就像寒隼记忆里的孤儿院编号。
地下有巢穴，里面有活人。
而开关，就在这个房间里。
他低头看寒隼，对方额头的符纹正在缓慢消退。裴玉容的幻象越来越清晰。
齐砚生抬起手，再次蘸血。
新的一道符纹，开始绘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