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初刻,皇姑寺。
寒风穿行于残垣断壁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八根血魂玉桩在夜色中泛着暗红微光,中央阵眼的沙坑里,迷魂沙无风自动,缓缓旋转。灰袍客卿立于阵眼旁,手中托着一方刻满符文的青铜罗盘,罗盘指针正剧烈震颤,指向东北方向。
“时辰将至……”他抬头望天,云层缝隙间,隐约可见北斗七星正移向特定方位,“长白地脉已应,只待此处阵法共鸣!”
成安侯赵炳忠及十余名党羽躲在百丈外一处半塌的偏殿内,人人面白如纸。他们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正在莫名降低,呼出的气息凝成白雾,可今夜分明不该如此寒冷。
“侯爷,”一名心腹颤声道,“这……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些?万一……”
“闭嘴!”赵炳忠低喝,手心却满是冷汗。他怀中的白玉瓶和碎片锦囊,此刻都传来异样的温热。
子时二刻。
四辆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停在皇姑寺外三里处的荒林中。林惊澜、秦般若、陈芷兰、韩灵儿及二十名“听风阁”精锐迅捷下车。
陈芷兰一下车便身形一晃,被韩灵儿扶住。她按住心口,脸色煞白:“阵法……已经开始蓄势。那些血魂玉……在抽取童男童女的生机……还有,长白山那边的脉动,越来越强了!”
林惊澜凝神感知,确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寒而暴戾的气息,地面传来极其微弱的震颤。“分头行动。秦姑娘、陈姑娘、韩姑娘按计划行事。其余人随本王入寺破阵!”
二十名精锐无声散开,包围寺庙外围。林惊澜则与秦般若、陈芷兰、韩灵儿悄然逼近寺墙。
墙根下,秦般若闭目凝神,双掌虚按地面。一股精纯阴柔却又隐含阳和之气的真气,如蛛网般悄然渗透,直抵寺内阵眼方位。她以传音入密对陈芷兰道:“妹妹,准备。”
陈芷兰盘膝坐下,双手结印置于膝上,眉心冰玉泛出淡淡白光。她将全部精神集中于怀中的源晶碎片,感受着秦般若真气传来的震荡频率,开始尝试引导那微弱的“谐振”。
韩灵儿守在她身旁,银针在手,随时准备施救。
林惊澜则如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翻过残墙,落于寺内。他身法极快,几个起落便接近中央大殿废墟。远远已能看见那八根血玉桩,以及阵眼旁那灰袍佝偻的身影。
子时三刻!
灰袍客卿猛然将白玉瓶中的暗红液体倾倒入沙坑!“以阴血为引,通九幽之路!”
几乎同时,他另一手掏出锦囊,将三块幽冥碎片掷向阵眼!
“就是现在!”寺外墙根下,秦般若双眸陡睁,双掌一合!
“嗡——!”
十七块源晶碎片在陈芷兰怀中同时剧震,发出低沉共鸣!陈芷兰眉心冰玉白光大盛,她集中全部意念,将这共鸣的“频率”牢牢锁定,然后——反向冲击!
阵眼处,那三块碎片正要落入沙坑,却骤然在半空停滞,剧烈颤抖,发出刺耳的“嗞嗞”声!其上残留的幽冥气息,与陈芷兰引导的源晶谐振,产生了强烈的冲突干扰!
“什么?!”灰袍客卿大惊失色,罗盘指针疯狂乱转!他急忙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于罗盘之上,试图强行稳定阵法。
然而已经迟了。被干扰的幽冥碎片非但未能成为“引子”,反而像一块投入沸油的冰块,引发了阵法内部的紊乱!八根血魂玉桩的光芒忽明忽暗,阵眼沙坑中的迷魂沙逆旋飞溅!
“噗!”灰袍客卿遭到反噬,连喷三口黑血,身形踉跄。
林惊澜趁此机会,身形如电射出,紫阳剑化作一道璀璨金芒,直劈阵眼!“破!”
剑光斩落,却不是斩向客卿,而是斩向那沙坑中央的罗盘!
“不——!”客卿嘶声欲阻,却已不及。
“铛!”
金铁交鸣!青铜罗盘应声碎裂!阵法核心被毁,八根血魂玉桩同时炸裂!积蓄的阴寒之力失去控制,轰然爆发!
“轰隆——!!”
以阵眼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气浪呈环形炸开!所过之处,地面结出厚厚冰霜,残垣断壁纷纷崩塌!那八名被药物控制的童男童女,虽未被抽干生机,却被气浪掀飞,生死不知。
百丈外偏殿内,赵炳忠等人只觉地动山摇,刺骨寒意瞬间席卷,数名体弱者当场冻僵倒地!赵炳忠本人也被气浪余波冲得撞在墙上,口吐鲜血。
灰袍客卿在罗盘碎裂的瞬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整个人如破布袋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十丈外的断墙上,黑袍破碎,露出下面一张枯槁如骷髅、布满诡异刺青的脸。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七窍流血,气息迅速萎靡。
林惊澜持剑而立,紫阳真气在周身形成淡淡金芒,将阴寒之气隔绝在外。他冷眼看着奄奄一息的客卿:“说,长白山那边,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客卿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发出嗬嗬怪笑:“寒龙……苏醒……谁也……挡不住……大汗……将得……神助……咳咳……”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黑血涌出,头一歪,气绝身亡。
林惊澜眉头紧锁。此时,秦般若已带着陈芷兰和韩灵儿掠入寺中。陈芷兰脸色惨白如纸,显然刚才的引导耗尽了心力,但眼神明亮:“王爷,阵法破了!长白山那边的‘牵引’断了!”
话音未落,东北夜空,异变骤生!
原本阴沉的天幕,忽然被一道从极远处冲天而起的淡蓝色光柱撕裂!那光柱粗逾百丈,直贯霄汉,即使相隔千里,亦能清晰看见!光柱周围,云层疯狂旋转,形成巨大涡旋,隐约有龙吟般的轰鸣传来!
“那是……长白山方向!”秦般若失声道。
陈芷兰浑身剧颤:“寒龙……被部分唤醒了!虽然失去了京城的持续牵引,但……它已经‘动’了!”
几乎同时,大地传来更为剧烈的震动!不是来自脚下,而是仿佛从极遥远的东北方向传来,却让整个京城都为之摇晃!房屋簌簌落尘,瓦片噼啪掉落,远处传来百姓惊恐的呼喊。
林惊澜望向东北那擎天光柱,面色凝重至极。破了京城邪阵,只是斩断了持续牵引的纽带,但寒龙已然惊醒。接下来,辽东乃至整个北疆,将要面对的,恐怕是比十万女真铁骑更可怕的灾难。
“柳如烟!”他厉声喝道。
“属下在!”柳如烟从暗处掠出。
“立刻传令:一,肃清寺内残敌,成安侯等人生擒候审;二,飞鸽传书慕容婉,告知京城阵法已破,但寒龙已部分苏醒,令其务必小心,随时回报辽东异象;三,准备车马,明日……不,今日天明,本王便启程赴辽东!”
“是!”
林惊澜最后看了一眼那渐渐黯淡却仍未消散的淡蓝光柱,握紧了手中长剑。
真正的战斗,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