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寒风静寂，相顾无言。
突兀降雪，碎白落在周黎晓乌黑发顶和肩头，一片挂在她浓密睫毛上，贺骏山心头泛滥起复杂情绪，垂在身侧的指尖微握。
“...是”
他听见自己嗓音低哑，呼吸烫的喉结滚了滚，“如果你允许，我也想帮你更多，比如打结婚报告，现在还来得及。”
周黎晓眼睛缓缓睁圆，睫毛上的雪花颤颤欲落。
贺骏山指腹暗暗搓了下，忍住伸手摸她漂亮睫毛的冲动，牵唇笑的干涩。
“我是不是...太急了？”
周黎晓呼了口白气，垂下眼看着指尖，耳根隐隐发热。
贺骏山目色微深，“你不用有压力，我是急，但等得起，按你自己的计划来做，不必迁就。”
周黎晓莫名想笑，嘴角牵了下，又下意识压住：
“嗯，不会迁就。”
贺骏山眼眸瞬暗，“......”
“你还是先回首都，解决好家里的事吧。”
周黎晓笑了笑，昂起脸，“毕竟，我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处理，之后的事还不急，等我有能力考到首都，下次见面再谈。”
贺骏山眸底飞快掠过丝精光。
“谈？谈对象？”
“......”
周黎晓嘴角微僵，被他黑幽幽的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喃喃撇开眼：
“...到时候，再商量。”
都说了高考后给答复，这人，为什么突然这么急！
“好。”贺骏山勾唇，“那这么说好了，我等你。”
这样也算是约定好了？
看她态度，倒是有戏。
雪越下越大，气氛又突然尴尬，周黎晓适时告别：
“那，我先上去了？”
贺骏山不答反问，“临走之前，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周黎晓眨眨眼，“？？”
“本来离开的事不想宣扬，省的他们再弄什么告别会，麻烦。”贺骏山淡淡解释，“小军闹着想当面跟你告别，如果有空，到家里吃饭？我买菜。”
你买菜？我做饭？
周黎晓唇瓣浅抿，“食堂很忙，再说吧。雪下大了，我先回去了！”
*
军区原本就地处偏僻。
下过雪，空气冷的像要凝冰，炊事班起早贪黑的工作越发难干，尤其大白菜都冻成了冰块儿。
为了不耽误第二天的早餐，所有人得加班加点，连夜把菜提前备出来沥干，生怕第二天冻成冰疙瘩不好下手。
周黎晓每天从食堂出来，都得十点多钟，哪儿还记得什么一起吃个饭？
一起吃饭是不能够了。
这天难得稍稍早一点，她特地跟刘副班长报备过，抽空做了两个菜，装在饭盒里揣进书包，裹着军大衣就直奔家属楼。
九点多钟，大院儿路灯都熄了。
家属楼里也几乎没亮着两盏窗户，这个时候，大家为了省电，也图个暖和，差不多都早早就钻了被窝。
贺骏山的房子对门儿现在是空的，周黎晓上楼时，也不担心会被人看到。
‘叩叩叩’
立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
“谁？”
周黎晓没吱声，又屈指叩了两下门。
两秒钟后，门内响起门栓拧开的动静。
房门自内打开，看着立在门口的人，贺骏山愣住。
“你...”
周黎晓笑笑，白莹莹的小脸从厚厚的围巾下抬起来，露出两个浅浅酒窝，眉眼弯弯。
她把捂在军大衣下的书包露出来，又取出两个饭盒，双手捧着递给贺骏山，语气俏皮。
“一点小心意，感谢领导这段时间的照顾，这两道菜，就当是我的谢礼。”
一直想感谢他，一直没想到合适的方式。
这两道菜的食材钱，是从她工钱里扣的，礼轻情意重，相信贺骏山不会嫌弃，也算是满足了一起吃顿饭的邀请。
贺骏山定定凝视她雪白漂亮的面庞，眸深似海，喉结上下轻滚了下，抬手捧住饭盒，似有意无意顺势包住她手。
“...进来说”
他掌心温度干燥灼热。
周黎晓一路急急赶过来，指尖冰凉，被烫的抖了下，连忙迅速把手抽出来，故作镇定地笑笑。
“太，太晚了，不进去了，你收下就好，我就先回.....”
话没说完，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把握住她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带了把。
周黎晓身形一晃，脚尖被铁门栏绊了下，就不由自主跌了进去。
等她从怔愣中回神，才发现自己紧紧靠在男人宽阔怀抱里，身后门已经关上，隔着厚重军大衣，也能感知到圈在腰间的手臂。
‘砰砰’‘砰砰’
心跳声逐渐震耳欲聋，周黎晓身板僵直，愣愣地一动不敢动。
贺骏山也没开口，头顶只有他醇厚沉稳的呼吸声，圈在她腰间的手在悄无声息勒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个人杵在客厅里，像两根相互依偎的朽木。
寂静中，屋里突然响起一道困顿迷糊的童音：
“爸爸~，喝水...”
周黎晓如梦惊醒，抬头，手忙脚乱将人推开。
贺骏山顺势松手，一把扯灭客厅里吊灯，回头冷声低喝：
“杯子在床头，自己喝！”
他语气这么凶。
周黎晓咽了下口水，萦绕心头的那点旖旎也瞬间消散，转身慌不择路就要跑。
拉了两把，门纹丝不动。
她错愕抬眸，才发现贺骏山一手抵在门板上，于是扭过脸低声催促。
“松开，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男人语气不容置喙，温热呼吸扑到她耳边。
周黎晓僵住。
“...进屋拿件衣服，在这儿等我，别走。”
贴在身后的人迅速离开，脚步声在黑夜里听起来有点急，周黎晓脑袋空空，拉开门就跑了。
贺骏山在屋里听见开门声，扯下军褂的顿了下。
“爸爸？咱家门响了？”
贺小军光着屁股趴在被窝里，迷迷糊糊跟在说梦话一样。
“听错了！”
贺骏山皱眉，一边套好军褂，“我有事出去一趟，手电筒在床头，你老实睡觉不许乱跑！”
“啊？爸爸去....哪儿？”
看着丢下话就急急离开的背影，贺小军悄悄撇嘴，也是习以为常，扭过脸裹紧小被子，就自顾睡了。
——管他去哪儿，反正他经常消失。
贺骏山追出单元门，就在黑夜里看到已经跑出去老远的人影，他迈着长腿疾奔追上去。
“黎晓！”
周黎晓一路小跑，生怕他追上似的，无奈还是被他一把拽住。
贺骏山气笑：
“你跑什么？说了叫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