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初一，天刚亮起来。
一辆军牌越野车，徐徐停在首都科研院后面的家属院门口。
贺骏山降下车窗，给门口的哨兵出示军官证。
他一袭军装笔挺，器宇不凡，一看就军级不低。
哨兵敬了个礼，话都没多问一句，就直接给父子俩放了行。
军用越野熟门熟路停在一栋院子外。
贺骏山推门下车，打开后车门抱下贺小军，又拎上买来的补品，踢上车门，一手牵着儿子径直走进院子。
院门敞开着，他脚步未停走了进去，站到院子中央，才扬声喊人：
“袁叔！我来给您拜年！”
声儿落，边朝客厅里走，还低头提醒贺小军：
“叫爷爷奶奶。”
贺小军乖乖点头，“知道了爸爸。”
一转头，看到一个女人从里面迎出来，他张口就喊：
“奶奶过年好！”
贺骏山抬眸：“......”
出来迎人的年轻女人：“......”
彼此对视两秒，贺骏山额角微绷，礼貌的跟对方点头致歉，垂眸教育儿子：
“叫阿姨！”
贺小军打量女人一眼，着重看了看她身上款式端庄的紫色旗袍，以及长卷发和浓妆艳抹的脸，暗暗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的小声改口。
“对不起，阿姨...过年好！”
袁菲居高临下乜了眼贺小军，浓艳红唇扯了下，笑意是毫不加以掩饰的敷衍，再抬眸看向挺拔俊朗的贺骏山时，她眼神才有所缓和，脸上也带了几分真切笑容。
“贺团长，好些年不见了，没想到你今天能来。”
“袁小姐。”
贺骏山淡淡一笑，“袁叔在么？好些年没见，有挺多话想陪他老人家聊聊。”
“在的，刚送走来拜年的客人，爸爸这会儿在书房看资料呢，我带你进去。”
袁菲笑容明艳，十分欢迎的抬手请他进去。
贺骏山也没客气，牵着贺小军跟在她身后。
几人进客厅，拎来的礼品被佣人接走，袁菲带着他们直接上二楼，走到楼梯拐角处还熟稔的笑语。
“我妈这会儿不在家，带小弟小妹去走亲戚了，中午饭前应该回来。贺团长，午饭留下一起吃吧？一会儿我交代厨房去准备。”
“不必麻烦。”贺骏山淡笑回绝，“改天有时间，我再来陪袁叔，一会儿还有别的事。”
袁菲笑着看他一眼，“几年不见，贺团长刚回首都，就贵人事忙。”
贺骏山：“刚调回来，是挺忙。”
“......”
袁菲收回视线，没再说什么。
来到书房门口，见门没关，她礼貌的屈指叩门，浅笑说：
“爸爸，您快看看谁来了。”
立在书桌后的老爷子看过来，抬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打量着贺骏山父子俩，面无情绪也不说话。
贺骏山脸上扬起笑，主动点头打招呼：
“袁叔，认不出我了？贺家的小山。”
贺小军跟风接话，脆声喊：“爷爷过年好！”
袁继深定定看了眼一大一小，这才神色微动，放下手里的放大镜，背着手深沉开口。
“哦，骏山啊，进来吧，坐。”
贺骏山点点头，抬脚进去前，垂眼叮嘱贺小军：
“你去院子里玩儿，爸爸跟袁爷爷聊两句，很快就下来，不准出去乱跑。”
“嗯。”贺小军点点头。
袁菲看了眼贺小军，适时开口说：
“交给我吧，我带他下去吃糖，贺团长你们先聊，一会儿我让佣人送茶来。”
“有劳了。”贺骏山礼貌致谢。
袁菲笑笑，朝贺小军招了下手示意跟上，就先行下了楼。
她并不牵贺小军的手，礼数尽显周到却又疏离，显而易见能看出，她并不想刻意表现出亲近友善，明显是不喜欢贺小军，且也毫不掩饰她的不喜欢。
贺骏山看在眼里，眼眸微暗，却也没太往心里去。
袁菲应该厌恶舒琴，同样也就讨厌贺小军。
当年袁家有意，想要为青川和袁菲订亲，袁菲还是少女时很喜欢青川。
他当时人还在南岭，知道舒琴跟青川亲的事时，袁家跟贺家已经因此生了隔阂。
大概那时候闹得很不愉快。
不过总的来说，袁家人虽然知道青川跟舒琴的丑事，却从没有背地里乱传过闲话，已经是很有修养，家风极正了。
“骏山，坐。”
书房里的袁继深立在沙发前招呼了声。
贺骏山敛起思绪，含笑走过去坐下。
“袁叔，几年不见，您身体还硬朗。”
袁继深淡笑摆手。
“老了，到底一年不如一年，倒是你...”
他打量贺骏山一番，“在战地军区吃苦了，身板子瞧着比走之前硬棒，有点顶天立地的意思。”
贺骏山笑，“还成吧，算是，没丢我爷爷的脸。”
袁继深听完也笑出声，眼尾皱纹夹深，语气也松弛了些：
“这次回来，是要升旅长？”
“组织上的调动，还不清楚，等年后才能知道吧。”贺骏山谦逊颔首。
首都军区还不是姓贺的说了算，就算论功行赏，给他儿子升个旅长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念头在袁继深心头绕了一圈儿，他面上不显，温和笑问：
“今天专程来看我，有别的事儿？”
“回来了当然要来看您，不过，什么都瞒不过袁叔。”贺骏山笑笑，“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今天来，的确想打听件事儿。”
袁继深点头，脸色也端正了些：
“你说。”
贺骏山坐姿端直，长腿微敞，手腕随意搭在膝头，尽量语气平和的开口：
“实不相瞒，先前，我到一个战友家参加婚宴，他家是红岩镇下沟村。去的时候见到了那儿的镇长、书记一些人，聊到一些事，还提到了您老。”
袁继深听着皱了下眉，“红岩镇，下沟村？”
“对，袁叔还耳熟吧？”
贺骏山不动声色观察他，“当年袁家被人匿名举报，受诬陷被迫下放，您的妹妹.....”
“我记得，不用你提醒。”
袁继深不等听完，就抬手制止他的话，脸色阴沉说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跟你，还是跟什么人，有什么关系？”
他神情明显不对。
贺骏山敏感察觉到，袁继深很不愿意提起那个地方，他略略犹豫，斟酌着说出自己想好的理由。
“是这样，我在那儿，遇到一个女孩儿，她身世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