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媛急忙解释，“可是他问的人都那样说，说你成绩不好，所以早早辍学，周家托关系才把你送进厂子里，平时不见你回家，都好久没见过你了...”
周黎晓微微阖眼。
明明是周大刀两口子逼她辍学，想让她去饭店里刷盘子洗碗挣钱孝敬她们。
明明是她抓住了机会，自己争取到厂里食堂的工作。
明明是周大刀总来找她要钱，要是不给，就要闹得她丢掉工作，她才不愿意再回周家。
没想到，他们会在村子里那样造谣她！
荣妍听得来气，“好歹也是个院士，被几个村民给戏弄的团团转！就算别人那样说了，是不是也该亲自去厂里再求证一下？！明明都答应了会接孩子回去！”
“老袁说他去了那个厂里，可厂长说，黎晓已经很多天没去上班了。”
袁太太低声解释着，“他原本就是院士，科研院里那么多项目等着他，他不可能在那儿呆太久的。所以就委托了厂长，说如果黎晓回来，请务必联系他，或是告诉黎晓，她首都的亲人在找她。”
荣妍听完更气了。
“然后呢？那怎么又没信儿了？！”
“这...”
“...那年厂长出事，被上面罢了职。”周黎晓喃声说道。
荣妍和袁太太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她。
周黎晓浓长睫羽低垂着，看不清眼底情绪：
“当时我就在周家，因为要转正，我回去拿户口页，被周大刀夫妻锁在地窖里，关了十天。”
“什么？！”
荣妍和袁家母女齐齐震惊。
“简直丧尽天良！畜生！”荣妍咬牙切齿。
周黎晓闭了闭眼，“只因为我不主动上交工资，还要周大刀每个月亲自到厂里去逼要，他们为了惩罚我不听话。”
“我只好承认错误，等好不容易回到厂里，厂长已经被革职，换了新任的厂长。也因为我无故旷工太久，工作转正的事被罢了。”
“你们所说的，应该就是当时那个时候，发生的事吧。”
厂里换了新厂长，谁还能记得袁继深留下的话？
周黎晓当然也就不知道，早在那个艰难的时候，袁继深就去找过她。
她抬眸看向袁太太，“那之后，两年都没有消息，你们再没找过我。”
袁太太脸上扯出抹苦笑。
“老袁回来后，科研所接到军区的联合研究项目，那些机密项目一般都要闭关，他一年多都没回家。”
“所以一切都是有情可原的？”周黎晓哂笑。
袁太太抿紧唇瓣，语声艰涩：
“老袁也很自责，明知自己对不住万肇是我嘱托，他更没脸见你。”
“再加上老太太临终前，他答应过，一定会把袁菲当亲生女儿对待，现在袁菲又这样，他陷入两难境地，还能怎么办？”
“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荣妍冷笑，“什么两难，袁菲尚没做出这些错事之前，骏山明明就去过袁家求证，他也没承认过黎晓的身份！还信口保证袁菲不可能是假的！”
“那是因为.....”袁太太急急解释，却又噎住。
荣妍：“因为什么？”
“因为...”袁太太难以启齿。
袁媛啧了声，不耐地替她母亲说出来：
“因为科研院争取到了保送进修名额，爸爸想送袁菲去国外进修学习，可是姑父不同意照顾她，因为这事，爸爸跟姑父在去年就闹僵了！”
周黎晓无声呵笑，“又是为了她...”
袁太太愁眉解释，“黎晓，她毕竟是老袁倾注心血培养出来的人才，在他的人生里，科研事业重于一切。”
“近几年科研院对推动国家建设做了很多杰出贡献。”
“老袁是个惜才之人，如果袁菲的身世这个时候出差错，一定会被组织再调查，原本举荐她的名额就一直卡着，老袁觉得所有人都不应该为了私人恩怨，而毁掉一个人才。”
周黎晓笑出声，“毁掉袁菲？是我要毁掉她吗？是她自己自作孽！”
“我们知道这对你不公平！”
袁太太脸上神情比哭还难看，“可再等一等，等把袁菲成功保送出去，老袁一定会当面给你赔罪的。”
“我不需要。”
周黎晓脸色清寒，“国家看重的人才就只注重能力，其他都无所谓么？像袁菲这样自私自利手段狠辣的人，根本就德不配位，不配得到重用！”
“黎晓...”
“凭什么？！”
周黎晓压不住怒焰，“我凭什么要为了她一再忍让？因为我命不好，因为我活该？”
袁太太所有要说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
她也知道，这对周黎晓不公平，并且所有人都知道。
“赔罪道歉如果管用，那我这二十年过的日子，算什么？”
周黎晓舌尖尝到苦涩，“你们可以不认我，也可以不关心我，但没有资格要求我委曲求全，为别人的前途退让。”
“袁家这门亲戚，我不认，你们走吧。”
袁太太张了张嘴，面对周黎晓的冷言冷语和荣妍的冷眼相待，她再也坐不住，豁地起身捂着脸匆匆走了。
袁媛见状也连忙站起身，神色踌躇小声说：
“表姐，我跟他们不一样，袁菲她就是个坏种，我讨厌死她了，你才不活该呢。”
小姑娘眼睛圆圆，说话也还带着几分天真无邪的稚气。
周黎晓牵了下唇，稍稍缓和脸色，将桌上的几盒礼品推给她。
“你拎走吧，别让贺家落人口舌。”
“...哦，好！”
袁媛连忙将东西都拎上，不舍的看了眼周黎晓，又朝荣妍鞠了个躬，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母女俩刚一离开，荣妍又幽幽长叹口气。
她转过脸，安抚的轻拍周黎晓手臂，柔声宽慰她：
“别往心里去，这么看来，袁家的态度不要紧的，万先生不认袁菲，对你来说就是好事。”
周黎晓微微颔首，没说话。
荣妍打量她神色，耐心说道：
“黎晓，前些年国内外的局势关系的确严峻，万肇没办法亲自找你，也可以理解，只能说他错信了人，是袁继深辜负嘱托和信任。”
“你千万不要因此，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失去信心，再等一等，会有好消息的。”
“嗯。”周黎晓牵强一笑，“我明白，夫人，谢谢您。”
“谢什么...”
荣妍笑意温婉，正说着，就听外头传来沉稳脚步声。
两人抬眸看去，贺骏山健步如飞走进来，目光精准落在周黎晓脸上。
“我看到袁家母女离开，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