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子铭冷声:“别说袁菲倒霉是活该,袁继深住院是自作自受,就算袁家人死绝了,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一辈子认识的点头之交多了,缺一户姓袁吗?”
周黎晓眼睫低垂,看着指尖。
万子铭运了口气,接着说:
“袁继深是个糊涂人,他知错犯错不知悔改,是他先不认你这个外甥女的!袁家人从骨子里就流着一样的血,那个疯女人跟他一样脑子有病!亲疏不分,连亲生骨肉都不亲!”
“我不一样,亲的就是亲的,不亲我的人也不配得到我的认可!我现在是个独立人格,有权利选择谁才是我的亲人,而谁是外人!”
“我告诉你,你最好别像袁家人,糊涂、懦弱、脑子不清楚、还自以为是!我万子铭不需要那样的姐姐!”
他语气态度非常差。
周黎晓静静听完这番话,心头却是没激起半点波澜,情绪也并没有恼怒。
她浅浅运了口气,语重深长开口:
“子铭,我不知道这些年她都怎么对待你,让你这么厌恨她,连带厌恨整个袁家。可是我知道,真正讨厌一个人,是对她毫不在意,提到那个人都会自然漠视,连情绪都不吝啬给的。”
万子铭嗤笑,“你在说什么鬼话?讨厌就是讨厌,恨就是恨,我是人不是神,人不配有七情六欲吗?”
周黎晓与他对视的眸光微颤:
“可我不恨她,也不恨袁家,甚至连下沟村那些欺负我的人,都恨不起来。”
万子铭含怒的表情愣住。
周黎晓想了想,斟酌好语言,平心静气的说道:
“小时候是恨过的,那时候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恨过养父养母为什么总是偏心弟弟妹妹,为什么不让我上学,为什么干活的永远是我,为什么我总要让着她们。”
“后来有一天我跟着下地,播种,浇水,拢土沟,然后饿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周天赐拿着根鸡腿立在我床边,边啃边说‘姐,我不喜欢吃鸡皮,你帮我把鸡皮吃了,但是不可以吃我的肉’。”
周黎晓莫名笑了下,“我捧着一碗面糊糊,看着上面飘起来的油星,知道那只碗是有人喝完鸡汤后没有刷,直接盛了面糊糊给我端来的。”
“那时候我突然就想明白了,不喜欢没有原因,喜欢也没有原因,她们全是按照自己喜好来做事的,为什么我不行?”
“我不喜欢喝别人的脏碗盛的饭,也不喜欢喝面糊糊,我更喜欢吃鸡腿,哪怕我后来因为抢了周天赐的鸡腿吃挨了打,那我也不后悔,下次我还吃。”
“周家就像我把汗水流干努力种出来的那片庄稼,脏死了,可不我干活就更没饭吃。”
“我就像那些被埋在泥土里的种子,不喜欢黑暗,所以要拼命吸取养分,争夺别人的养分,这样才能茁壮成长,结出最好的果实。”
她停了停,拉起万子铭的手,眼里满是真挚:
“我跟别的种子抢,她们也跟我抢,我在泥泞和竞争里不断被压迫和剥削,长成最茁壮挺拔的那个,终于有一天有能力换一片土地继续培养自己。”
“虽然后来暂时扎根到杨家,选错了土地,走了弯路,但我也没气馁,既然没有净土,那我自己为自己开辟一片。”
万子铭眉头皱的死紧,目光晦暗跟她对视着,并不插声。
“姐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知道,我多么能吃苦,多么坚韧不屈,而是想告诉你,向上向前,才有自己向往的旷野。”
周黎晓浅叹一声,“如果对自己成长的土地,充满不满、厌恶和挑剔,那就选择换一片新土地继续生长,不要跟周围的杂草丛生和荆棘环绕做过多纠缠。”
“你既然来找我,我这里就容得下你,没必要继续割舍不断,跟原来的那片旧环境较真儿,钻牛角尖儿。”
“他们对你来说永远是负面力量,会揪着你缠着你让你没办法向上向前。”
“彻底抛弃掉那片荆棘和杂草,寻觅到净土平静生长,让自己放松下来,慢慢休养生息。这才是我要跟你说的。”
万子铭眉头紧的能夹死苍蝇,一下甩开她手,恶寒道:
“你干嘛?说人话!”
“......”
周黎晓被他这一句噎的够呛。
煽情失败,她揉着胸口缓了缓气,最后无可奈何的直言:
“万子铭,你浑身是刺逮谁扎谁,看谁都是毛病,你看不到周围人的优点,拒绝发现这个世界的光明和美好,你会一直不快乐的。”
“情绪是双面刃回旋刀,我希望你能想明白这一点。”
周黎晓摇摇头站起身,“我是你姐,我想看到你跟自己和解,以后天天都是快乐的,而不是希望我的弟弟总是刻薄阴翳被所有人疏离。”
她扶住万子铭的肩,“如果你见到的所有人都说我不好,说我惹是生非,我对你也总是恶语相向,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护着我么?”
“我很想爱你,想让所有人都承认我弟弟很好,懂吗?”
万子铭眸光动了动,撇开脸,没回答。
周黎晓拧眉,无奈的用力揉了下他的头发。
万子铭以为她要走了,目光刚转回来,谁知她突然低下身抱住他。
他愣住。
还没深想周黎晓为什么拥抱他,却发现她抱的很紧,还用尽全力将他抱离轮椅。
万子铭惊慌失措,急忙两手撑住扶手借力。
“喂!你干什么.....”
惊呼到一半,周黎晓转了个身,把他撂在了床上。
万子铭呆呆看着她,慢吞吞坐稳身形,瞪大眼睛的样子多了几分可爱。
周黎晓嘴角浅翘,屈起胳膊向他展示:
“你姐我有的是力气,要是好好说话你不听,下次我可就动手教训你了!”
“......”
万子铭一头黑线,额角抽搐了下。
“你发什么神经!?”
周黎晓哼了声,转身朝外走。
“喂!”
她驻足,语气严厉,“叫我什么?”
万子铭噎住,喉结咽了下,暗暗磨牙,话里带着几分不情不愿:
“...姐,我要刷牙。”
周黎晓扬了扬眉,头也不回朝外走。
“等着!”
没一会儿,她端了盆水进来,又拿了新的牙刷和杯子,交代他自己洗漱,又跑去厨房晾水。
贺骏山已经安顿好贺小军,这时走到她身后,凑近耳边低语。
“怎么样?晚上我跟他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