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过长安的城门,碾过长安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
“娘的,总算回来了!”
程处默使劲吸了一口长安城特有的,混杂着炊烟和脂粉气的空气。
“还是这味儿对!安东那地方,天天一股子石灰味儿,俺的鼻子都快失灵了!”
秦怀玉看着街道两旁熟悉的店铺和熙攘的人群,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只有叶凡,骑在马上,神色平静,只是目光一直看着街道的尽头。
那里,是他的家。
“元帅,咱们直接回府?”薛礼催马上前。
“各自回家。”叶凡吐出两个字,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速度快了几分。
武国公府的大门,敞开着。
门前,李丽质一身素雅的常服,牵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静静地站着。
看到叶凡的身影出现,她眼中漾起水光。
“阿爹!”
一声清脆的呼喊,如同出鞘的利剑。
七岁的叶轻凰松开母亲的手,像一头小豹子,朝着叶凡猛冲过来。
她脚下发力,地面似乎都震了一下。
叶凡翻身下马,刚刚站稳,就张开了双臂。
“砰!”
一声闷响。
叶轻凰整个人撞进了叶凡怀里。
叶凡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小丫头,胳膊都有些发麻。
“阿爹!你回来啦!”叶轻凰搂着叶凡的脖子,用力地蹭着,脸上全是笑。
“小凰儿,又长力气了。”叶凡掂了掂怀里的分量,“再过两年,阿爹怕是真的要被你撞飞了。”
李丽质牵着叶长安,缓步走了过来。
“守拙,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四岁的叶长安没有像姐姐那样扑上来,只是仰着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睛亮晶晶的。
“阿爹。”
叶凡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长安也长高了。”
他脖子上吊着女儿,一只手牵着儿子,另一只手握住李丽质的手,走进了阔别已久的家门。
一家人围着一张矮几坐下,下人端上了热茶和几样精致的点心。
叶轻凰赖在叶凡的腿上,手里把玩着一个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巴掌大小的纯铜狮子镇纸。
那镇纸沉甸甸的,寻常孩童拿都拿不稳,在她手里却像个木头玩具。
李丽质看着叶凡风尘仆仆的样子,眼里满是心疼。“这一次出征安东定然辛苦了,人都清减了些。”
“不辛苦。”叶凡拿起一块点心,递到女儿嘴边,“就是想你们了。”
叶长安从椅子上滑下来,站得笔直,清了清嗓子。
“阿爹,我给您背书听!是阿娘新请的先生教的!”
叶凡笑了。“好啊,阿爹听听我们长安学了什么。”
叶长安挺起小胸膛,用还带着奶气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背诵起来。
“唐人身,唐人心。爹娘躯,大唐魂……”
叶凡伸向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缓缓转头,看向李丽质。
李丽质的脸上,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她冲叶凡递过去一个眼神,仿佛在说:你看,这可不是我教的。
这本他为了同化高句丽官奴而编纂的,在他看来简单粗暴的《蒙学》,竟然已经传回了长安,甚至传进了自己的家里。
正厅里的气氛,因为这稚嫩的背书声,变得有些奇妙。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从门口传了进来。
“陛下口谕——!”
厅内瞬间一静。
温馨的气氛顿时瞬间被驱散。
一名面白无须的宫中内侍,一脸畏缩的站在国公府门口,身后跟着两名禁军。
叶凡有些无奈,刚回到家还没和妻儿说上几句话,水都还没喝上一口,李二这老登,就派人来打搅。
只得再次折返。
内侍看到叶凡的身影,便走着小碎步,一脸谄媚的说道。
“陛下有旨!宣武国公叶凡,即刻入宫议事!”
说完还看了看的叶凡的表情,当看到叶凡并无喜怒,心下松了口气。
临出来前,干爹可是交待过,这位杀神的性格。
叶凡还没表示什么
叶轻凰当即不满道。
“外公真是的,爹爹刚回到家,连口水都没喝上,就急着把爹爹叫走,哼!我以后再也不和外公亲了!”
“轻凰,不许胡说,你外公找你爹爹,肯定有要事。”
一旁的长乐公主,伸出玉指在叶轻凰的脑袋上,弹了一下。
叶轻凰气势当即弱了下来。
“娘亲,我错了,我再也不说外公坏话。”
长乐公主摇了摇头,转头对着内侍说道:“内侍大人,且稍候,且先让夫君换身朝服。”
内侍见到长乐公主开口,当即答道:”奴婢遵命,还请公主殿下放心,陛下心情很好,奴婢在此等候片刻就是。“
“长乐在此,多谢内侍大人了。”
然后转头对着旁边,一脸不情愿的叶凡说道。
“夫君,父皇既然找你,说不定有要事,你还是换身朝服进宫去吧。”
叶凡无奈一叹,然后笑着对叶轻凰和叶长安说道:“小凰儿,长安,阿爹去宫里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他刮了刮女儿的鼻子。
“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最喜欢吃的,御膳房的桂花糕。”
叶轻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阿爹要快点回来,桂花糕要热的才好吃!”
叶凡对李丽质说道:“那我换身朝服就去。”
片刻之后,叶凡换上了一身玄色的武国公朝服,大步走出正厅。
他径直走出门,登上了那辆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宫中马车。
厚重的车帘落下,隔绝了府内的一切。
马车里光线昏暗,叶凡靠在车壁上,脸上的温和笑容缓缓收敛,最后只剩下了一片平静。
最后,在甘露殿前,缓缓停下。
车帘被从外面掀开。
皇帝身边最亲信的内侍总管王德,正躬身站在车外,脸上带着惯有的谦恭笑容。
“国公,您可算回来了。”
王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陛下和房相、杜相他们,已经等您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