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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意识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虚无中,一点点挣扎着上浮。

首先恢复的是痛感,并非肉体的疼痛,而是一种灵魂被撕裂后、空落落的、仿佛缺失了重要部分的幻痛。紧接着,是五感逐渐回归所带来的、混乱而强烈的信息冲击。

冰冷的、带着金属和尘埃气息的空气涌入肺部,刺激着喉咙,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苏晚晚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残破的穹顶,由某种暗沉的合金构成,布满了斑驳的锈迹和裸露的、早已熄灭的管线。

她躺在一个冰冷的、类似维生舱残骸的金属平台上,周身无处不痛,精神更是疲惫欲死。“播种者”的力量在体内微弱地流转,修复着创伤,但更深的、心灵上的空洞却难以填补。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毁灭的轰鸣与离别的刺痛——“摇篮”的崩溃,黑暗面的咆哮,归零的白光,霍铭辰在光芒中消散的身体,以及……那最后被抽取出来的、微弱的融合光点……

“铭辰!”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小型星际避难所或者前哨站的一部分,空间不大,到处是散落的零件和凝固的尘埃。空气循环系统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提供着勉强可以呼吸的空气。没有阳光,只有几盏应急灯投下惨淡的光晕,照亮着这片绝望的废墟。

只有她一个人。

巨大的失落和悲伤瞬间攫住了她。她成功了,或者说,他们成功了,“摇篮”的威胁连同那可怕的黑暗面一同被格式化。但代价……是霍铭辰。他最后怎么样了?那被抽取出来的光点,是什么?是他的灵魂碎片?还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

(承)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苏晚晚开始检查自身状况和周围环境。身体除了虚弱并无大碍,而光徊长老临终前传递给她的那些庞大信息流,如同被封存的图书馆,静静地存在于她的意识深处,暂时无法详细翻阅,但能感觉到其沉重。

她尝试调动微弱的“播种者”力量,感知这个避难所。范围很小,生命反应……除了她自己,空无一物。能源储备近乎枯竭,维生系统也处于最低限度运行,显然,这里并非什么理想的安全区,更像是一个随机抛锚的、即将沉没的破船。

绝望的情绪再次蔓延。离开了“摇篮”,失去了霍铭辰,流落在这片未知的、危机四伏的星域,她一个人,能做什么?光徊长老和霍铭辰牺牲所换来的“火种”,难道就要这样悄无声息地熄灭在这片废墟里吗?

不,不能!

她想起霍铭辰最后看向她的眼神,那里面有不舍,有嘱托。他拼尽一切,甚至可能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才为她争取到了这渺茫的生机。她不能放弃!

苏晚晚挣扎着站起身,开始在这片不大的废墟中搜寻可能有用的物资。食物和水几乎没有,但她找到了一些尚未完全失效的能量电池,以及一个似乎能接收到微弱广域信号的、破旧的通讯控制台。

将能量电池连接到控制台上,屏幕闪烁了几下,亮起了微弱的光芒。没有星图,没有坐标,只有一片沙沙的噪音和偶尔掠过的、无法解析的加密信号碎片。他们被“火种延续”协议传送到了一个极其偏远、甚至可能未被任何星图记录的角落。

孤独感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包围。她靠在冰冷的控制台上,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力量,那是她与霍铭辰、与“播种者”传承、与无数逝去文明最后的连接。

(转)

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她体内那微弱的“播种者”力量,忽然自发地、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仿佛一颗投入死水微澜的石子,指向了这个小型避难所的某个角落——那是一个堆放废弃零件的杂物区。

一种莫名的牵引感,促使苏晚晚走了过去。

在堆积如山的金属垃圾中,她凭借那微妙的感应,拨开锈蚀的管道和破碎的板材,目光最终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半嵌入墙壁的破损装置上。那像是一个老旧的、小型的能量核心稳定器,早已停止了工作,表面布满了灰尘。

但吸引她“播种者”感知的,并非这装置本身,而是……从它那破裂的接口处,隐隐散发出的、一丝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却让她灵魂为之震颤的熟悉波动!

那是……星辉的气息!虽然黯淡到如同风中残烛,夹杂着难以驱散的冰冷与破碎感(那是被黑暗面侵蚀后残留的痕迹?),但核心深处,那一点独一无二的、属于霍铭辰的本质光芒,她绝不会认错!

是那个最后被抽取出来的光点!它没有被毁灭,而是随着“火种延续”协议,和她一起被传送到了这里!但它为何如此微弱?如此……破碎?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苏晚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最温和的“播种者”生命能量,如同呵护初生的幼苗般,轻轻包裹住那个破损的装置,尝试与那丝微弱的星辉取得联系。

没有回应。

那丝星辉如同沉睡般,寂静无声,只是本能地汲取着苏晚晚生命能量中传递过来的微弱暖意,维持着自身那岌岌可危的存在。

他还在!但状态极其糟糕,可能只剩下最本源的意识碎片,甚至连自我认知都未必完整。

(合)

苏晚晚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将那个破损的装置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泪水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悲伤,而是混合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与沉重的责任。

霍铭辰没有彻底消失。他以一种她无法理解、无比脆弱的形式,存在于她的身边。

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如何温养这破碎的灵魂碎片?如何让他恢复?这片废墟显然无法提供任何帮助。他们需要能源,需要安全的环境,需要……希望。

她抬起头,看向那破旧通讯控制台上依旧不断闪烁、搜寻着信号的屏幕。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寻找出路。

她将一部分注意力集中在怀中的“星尘”上,持续输送着温和的生命能量,另一部分意识则再次沉入光徊长老留下的庞大信息库。这一次,她有了明确的目标——寻找与灵魂修复、意识重塑、乃至星核相关的内容。

信息浩如烟海,且大多残缺不全,理解起来异常艰难。但她没有放弃,如同一个在沙漠中寻找绿洲的旅人,执着地搜寻着任何可能的一线生机。

就在她全神贯注之际,那破旧的通讯控制台,突然发出了一阵不同于之前噪音的、断断续续的、规律性的“嘀嘀”声!

苏晚晚猛地抬头看向屏幕。

只见在纷乱的信号噪音中,一个极其微弱、但编码方式却让她感到一丝熟悉(似乎与“织网者”的某些基础通讯协议有相似之处)的信号,被捕捉并勉强解析了出来!那是一段不断重复的、自动广播的求救信号,来源未知,距离未知,但信号内容中,提到了一个让她心神一震的词语——

“……寻求……任何幸存‘播种者’或……‘观测者’遗产继承者……的帮助……我们位于……‘遗忘星域’边缘……‘希望哨站’……文明火种……亟待保存……”

信号到此,再次被强烈的干扰淹没,断断续续,难以捕捉全部信息。

但“播种者”、“观测者遗产”、“文明火种”这些词语,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点燃了苏晚晚眼中的光芒!

他们不是唯一的幸存者!这片死寂的星域中,或许还存在其他的火种,其他的……希望!

她低头看向怀中那微弱的星辉,又看向屏幕上那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一个决定在她心中形成。

必须去那里!无论“希望哨站”是真正的希望,还是另一个陷阱,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她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装置,仿佛在抚摸霍铭辰虚幻的脸庞,低声呢喃,如同立下誓言:

“听到了吗,铭辰?我们……有方向了。无论前路如何,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

“我们一起,去找到那个‘希望哨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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