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讯符石在袖中发烫,我未动,只将左手缓缓收回,压住那灼意。那传讯符石发烫带来的灼意,让我不禁想起东南方岩壁裂隙中愈发强烈且规律的暗红微光,不知这二者之间是否有着某种关联。
指尖轻触黑匣边缘,金属的冷意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热,恰似初火残片融入导引装置那一刻产生的微妙震颤。映在亚尔特留斯低垂的眼睑上,他手中卷册尚未合拢,页角焦痕如旧。
我起身,将黑匣置于石案中央。
“此物非兵器,亦非权柄。”我的声音不高,却让帐中所有人抬起了头,“它是通道,是引线,是火行于血而不焚身的法度。”
亚尔特留斯抬眼:“若强攻祭坛,以骑兵破阵,未必不能压制。”
“不能。”我打断他,“祭坛非敌,而是锁。古龙之力自裂隙渗出,正因封印松动。你若以力破之,等于掀开盖鼎之 lid,反助其势。”
帐外风声掠过旗杆,发出低沉的摩擦音。翁斯坦站在右侧,手按枪柄,眉心紧锁:“可若敌先动,我们岂非被动?”
“那就等他们先动。”一个声音从左侧传来。
威尔斯站在阴影交界处,黑袍贴身,银甲未卸。他向前半步,目光落于黑匣之上:“叛乱首领不会永远藏在小隆德废墟。他借古龙之力聚众,必待其盛时出击。那时,他以为自己掌控风暴,实则已被力量裹挟。”
他顿了顿,语气如刀锋轻推:“我们不迎风,只待风起。风至最高处,自然回落。”
帐内一时寂静。
我注视着他,未语。他的建议合乎兵理,也合乎当下局势。但他眼中那一瞬的光,不是谋士的冷静,而是猎手的期待。我未点破,只点头。
“便依此策。”我说,“敌若不动,我亦不动。敌若动,则以导引装置激活反制阵列,于源头压制。”
亚尔特留斯皱眉:“执行者需直面祭坛,风险极高。”
“人选由我定。”我道,“非勇者,非强者,而是能持心不动之人。火不可执,唯可引。若心生贪念,以为可借初火之力凌驾于阵,则必被反噬。”
翁斯坦低声道:“那岂非等同献祭?”
“是职责。”我纠正,“如守火之祭司,如执盾之卫士。他们不是牺牲,而是枢纽。”
帐内无人再言。
我转向哈维尔:“传令下去,启用‘灰鸦密语’。以火灰为墨,风向为信,绕开所有可见符文侦测。联络残存线人,确认敌营动向。”
哈维尔应声领命,转身欲出。
“等等。”我叫住他,“另派三名斥候,携带微型导引装置残片,潜入小隆德废墟。接替已暴露者,重建监控。”
他顿了顿,回头:“残片为信物?”
“也是测试。”我说,“若残片在接近裂隙时产生共鸣,说明古龙之力已进入活跃周期。那时,便是时机。”
他点头,退出帐外。
威尔斯 linger 在原地,似有话说。我未催促。
片刻后,他走近石案,目光扫过黑匣:“此装置……可复制?”
“已有三套。”我答,“一套备用,两套用于执行。”
他伸手,似欲触碰,又收回:“结构精妙。那红尘晶石,竟能隔绝初火与古龙之力的直接冲突,实为关键。”
“你对此甚为关切。”
“只是惊叹。”他微笑,“能见神工至此,是臣之幸。”
他退后,行礼,转身离去。帘幕落下前,我瞥见他袖口微动,似有物滑入暗袋。未看清,也未追问。
帐中只剩亚尔特留斯与翁斯坦。
“你真信等?”翁斯坦终于开口,“地脉震动未止,东南方红光日盛。再拖下去,百姓恐生疑惧。”
“百姓不怕震动。”我说,“怕的是无序。若我们仓促出击,败了,秩序崩塌;胜了,也显虚弱。唯有以静制动,方能一击定局。”
我起身,走向帐门。
此时,哈维尔在营地中,立于旗杆阴影下,目光追随着一名传令兵。那兵右臂甲片上刻有一道斜痕,形如断羽。哈维尔记下痕迹形状,未动声色。随后,他转身,走向工坊方向。
台前石阶冰冷,夜风刺面。东南方岩壁裂隙中,暗红微光如心跳般规律脉动,按照之前技官所记录的共振频率特性,我们仔细观察,发现那暗红微光规律脉动的频率为每九息一次,恰好与共振数值相吻合。 我取出袖中符石,其温已退,表面浮现极细的环形纹路,与导引装置上的银丝回路相似。
亚尔特留斯站在我身侧,低声道:“尚未达临界频率。若按当前增速,还需十二时辰以上。”
“足够。”我说。
翁斯坦握紧长枪:“可若他们今夜就出?”
“不会。”我望着裂隙,“力量未满,首领不会冒险。他等这一刻太久,不会在火未沸时掀 lid。”
翁斯坦微微皱眉,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说道:“你总用锅鼎作比。”
“因火性如此。”我道,“将燃未燃时最烈,但最忌外力搅动。拂之,则散;掀之,则爆。我们只需耐心等待,如静待花开,不必刻意干预,时机自会到来。”
他沉默片刻,终是点头。
我未再言,只凝视那红光。它跳动如呼吸,仿佛岩壁之后,真有一只巨眼正在苏醒。
回帐后,我独坐良久。灯火渐暗,我未唤人添油。
取下王冠时,指尖触到内衬。初火结晶背面,一道细微裂痕横贯其上,自古龙战争时期便存在。今夜,它微微发烫,如血脉搏动。
我以拇指缓缓抚过,未语。
将王冠重新戴正,影子落在石案上,如山压城。
帐外,一名传令兵穿过营地,步伐整齐。哈维尔立于旗杆阴影下,目光追随着他。那兵右臂甲片上刻有一道斜痕,形如断羽。哈维尔记下痕迹形状,未动声色。
他转身,走向工坊方向。
工坊内,玛尔正将最后一套导引装置封入石匣。银丝回路在灯下泛着冷光,中央凹槽中的初火残片静默无言。
他合匣,贴上封印符。
窗外,风向突转。
火灰在盆中微微扬起,形成一道扭曲的弧线。哈维尔站在院中,凝视那灰迹,片刻后低声念出一组音节——灰鸦密语的第一道编码已成。
他未察觉,自己右手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从传令兵铠甲上刮下的铁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