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盖弹开的瞬间,楚凌天的手指已经卡在缝隙里,没让它彻底掀开。他能感觉到里面的东西在动,不是物理的震动,而是某种频率的共振,顺着指尖往骨头缝里钻。
林虎盯着后视镜,嘴唇动了动,没敢出声。
楚凌天闭了下眼,识海里的源珠转得慢了半拍,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节奏。他左手按住眉心,右手缓缓将盒盖推开到底。
一张泛黄的海图滑了出来,边缘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图上用红笔圈出一座孤岛,旁边写着一行小字:“血蝎巢穴,地火熔心。”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东南亚某片禁海区域,常年火山活动,航线避让,卫星图像模糊。普通人看不出门道,但他记得小时候李奶奶讲过一个故事——边境有座鬼岛,夜里能听见铁链拖地的声音,没人敢靠近。
现在他知道,那不是故事。
他把海图铺在膝盖上,手指顺着红圈边缘划过。指尖刚触到“地火熔心”四个字,识海里的源珠猛地一缩,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记忆碎片又来了。
不是昨晚那种血色幻境,这次是声音。
一个低沉的嗓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回响,在他脑子里响起:“《升龙诀》……必须毁掉。九转丹术……炼出来,我就能突破瓶颈……”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刺耳的铃声切断。
楚凌天睁开眼,冷汗已经浸透后背。他知道那是二十年前的对话片段,被封在卷宗里,随着海图释放出来的。
林虎终于忍不住:“老板,这地方……太邪门了。咱们是不是先……”
“先什么?”楚凌天打断他,声音不高,但林虎立刻闭嘴。
楚凌天把海图折好,塞进怀里。铁盒还开着,他伸手进去,摸到底层还有一层夹层。指甲一挑,一张残破的符纸被勾了出来,上面画着扭曲的蝎形图腾,中间嵌着一个“王”字。
符纸一露面,他右肩的胎记就开始发烫。
不是痛,是烫,像有火苗贴着皮肉在烧。
他盯着那“王”字看了三秒,突然冷笑一声:“蝎王?好大的名头。”
林虎咽了口唾沫:“老板,这符……是不是得找个懂行的看看?”
楚凌天没答,直接发动车子:“去城东老诊所。”
林虎一愣:“现在?千手毒王那老东西可不好惹,半夜敲门,他能给你下蛊。”
“他欠我的命还没还清。”楚凌天一脚油门踩到底,“他不敢动我。”
车在凌晨的街道上疾驰,路灯一盏接一盏掠过车窗。楚凌天靠在座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每一次敲击,识海里的源珠就轻轻震一下,像是在回应某种节奏。
半小时后,车停在一条窄巷口。巷子尽头有栋破楼,招牌早就烂了,只剩半截铁架挂着“康复中心”四个字。
楚凌天推门下车,林虎紧跟其后。
楼里没灯,楼梯吱呀作响。走到三楼拐角,他抬脚踹向一扇锈铁门。
门开了条缝,一股浓烈的药腥味冲出来,混着腐叶和蛇油的气息。
屋里黑着,只有角落里一盏油灯亮着豆大光点。千手毒王坐在轮椅上,披着黑袍,十根手指套着不同颜色的指套,像十根毒蛇盘在一起。
他没抬头,声音沙哑:“半夜扰人清梦,该剁手。”
楚凌天直接把海图拍在他膝盖上:“解。”
毒王眯眼看了两秒,突然笑了:“哟,找到血蝎的老窝了?”
“你能看懂?”楚凌天盯着他。
“古苗文加符阵密码,外人看不懂。”毒王伸出一根手指,指甲泛着青黑,“但这上面的‘地火熔心’是假标记,真入口在火山口西侧三百步,有个下沉峡谷,常年毒雾弥漫,活人进不去。”
“你能进去。”
“我进去了也出不来。”毒王抬眼,“你真以为那地方是普通据点?那是用百名修士血祭奠基的邪阵,地脉被改,灵气倒流,进去一个死一个。”
楚凌天不说话,从怀里掏出那张蝎形符纸,直接按在毒王手背上。
符纸接触皮肤的瞬间,毒王整条胳膊猛地抽搐,脸色瞬间发紫。
“你……你从哪弄来的?!”他声音都变了调。
“这很重要?”楚凌天冷冷看着他,“还是说,你认识它?”
毒王喘了两口气,咬牙:“这是‘血令’,蝎王亲信才有的信物。二十年前,我见过一次——那晚,楚家祖宅起火前,有人在墙头贴了这张符。”
楚凌天眼神一冷。
“继续。”
“蝎王不是一个人。”毒王声音发抖,“是代号。每一代血蝎首领都叫蝎王,手里握着十二血卫。他们专做灭门买卖,谁给得起,就替谁清场。楚家那晚……是被人出卖了。”
“谁?”
“我不知道。”毒王摇头,“但卷宗里应该有答案。你那张海图,背面有字,用血写的,得用毒血显影。”
楚凌天立刻翻过海图,背面果然有一片暗褐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他看向毒王。
毒王苦笑:“你想让我用自己的血去验?你疯了?这血一旦碰上那字,我就会被血蝎的诅咒缠上,活不过三天。”
楚凌天一把掐住他脖子,直接把他从轮椅上提起来:“你已经活不过今晚了。”
毒王瞳孔一缩,刚想开口,楚凌天已经抽出战术匕首,在他掌心划了一道。
黑血立刻涌出来,带着腥臭味。
楚凌天抓着他的手,直接按在海图背面。
血一沾纸,那片污渍突然蠕动起来,像是活物在爬。几秒后,血迹散开,显出一行小字:
“昔年屠楚家者,蝎王亲率十二血卫,夺诀焚典,唯遗孤遁于尘世。若后人寻至,当以血祭之,以偿当年之债。”
字是竖排的,笔迹歪斜,像是临死前写下的。
楚凌天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收紧。
林虎站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出。
毒王咳了两声,声音虚弱:“这字……是楚家大管家福伯写的。他没死在火场,是被抓走的。他们逼他写卷宗,然后……把他声带割了,扔进毒潭。”
楚凌天没动,但指节已经发白。
福伯。
那个总在他小时候偷偷塞糖的老头。
那个在他被拐前夜,抱着他说“少爷一定要活着回来”的人。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里全是金光。
“老板……”林虎小心翼翼开口,“现在怎么办?直接杀过去?对方可是能灭楚家的势力,咱们……”
“咱们什么?”楚凌天转身,盯着他,“你怕了?”
林虎低下头:“我不是怕。我是觉得……得准备。对方有阵法,有血卫,有蝎王。咱们就这么冲进去,等于送死。”
楚凌天没说话,走到墙角,从铁盒里取出那两块拼合的玉佩。
他把玉佩按在胸口,指尖缓缓抚过中央的“楚”字。
李奶奶临终前的呢喃又响起来:“天儿……钥匙……在老地方……”
清漪被绑走那天,嘴里塞着布条,眼睛却死死盯着他。
苏明哲拿铁棍砸他腿骨时,笑着说:“赘婿就该跪着死。”
他一条条经脉被灵气冲开时的剧痛。
他第一次用丹药救活濒死病人时,对方家属跪地磕头。
他站在凌天医药大厦顶层,看着苏家破产公告时的平静。
所有画面在他脑子里炸开。
最后定格在那晚的火场——婴儿的哭声,典籍燃烧,药鼎翻倒,老管家被拖走时在地上抓出的血痕。
他缓缓抬头,右肩胎记已经变成暗红色,像是要烧起来。
“二十年前。”他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们烧我祖宅,杀我族人,夺我传承,毁我至亲。”
林虎抬起头,看见楚凌天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金色,像两簇燃烧的火焰。
“今天。”楚凌天一字一句,“该我了。”
他把玉佩收回怀里,转身就走。
林虎赶紧跟上:“老板,你去哪儿?”
“回祖宅。”
“现在?天还没亮!”
“等天亮就晚了。”楚凌天拉开驾驶座车门,“《升龙诀》第三重,我今晚必须突破。源珠要进阶,经脉要重塑,仇人……一个都不能少。”
林虎刚要上车,突然听见楚凌天低声说了一句:“告诉影,调所有资源,查二十年前楚家灭门当晚,所有进出边境的人员名单。”
“包括……苏家的人。”
林虎一僵:“苏家?他们……”
“别问。”楚凌天发动车子,“等我从孤岛回来,有些账,也该清了。”
车冲出巷口,消失在晨雾中。
毒王坐在轮椅上,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喃喃道:“疯子……真是个疯子……”
他低头看向自己还在渗黑血的手掌,突然发现那血正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板上画出一个微小的蝎形。
他猛地抬头,油灯的火光晃了一下。
楚凌天靠在后座,手伸进怀里,摸着那块拼合的玉佩。
玉佩很烫。
像是在回应他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