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尘土味，在破败的演武场上弥漫。
“噗通！”
赵千山瘫软倒地，手臂下意识杵地发出细微骨裂声。这位一分钟前还气势逼人的玄阶宗师，此刻像烂泥般瘫在冰冷龟裂的青石板上。
面如金纸，嘴唇惨白。双眼涣散无神，瞳孔深处残留着惊骇。花白胡须被血沫黏连，胸前衣袍印着凹陷掌印，周围布料碎成齑粉，露出青紫塌陷的皮肤。每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肺腑已受重创。
彻头彻尾的碾压！
他蓄力已久的玄阶绝学“裂山掌”，被对方随手一挥就消弭于无形。而那轻飘飘的反击，却蕴含山岳崩摧般的力量，让他毫无抵抗之力。
陈凡悠闲坐在演武场边缘的石凳上，翘着二郎腿。阳光透过枯槐枝桠，在他身上投下斑驳光影。他指尖有节奏地轻敲膝盖，平静面容透着莫测高深。
看着脚下如同死狗般喘息的赵千山，他眼中带着审视实验室标本般的玩味光芒。刚才的一切，与随手拍死苍蝇并无区别。
“说吧。”
声音平稳懒散，却像无形枷锁箍紧赵千山的心脏。
“那个古武联盟，还有黄玄地天的等级划分，我听着。”
语气平淡如吩咐仆人汇报天气，内容却让赵千山浑身剧颤！冰水浇头般惊醒！
他艰难抬头，脖颈发出“嘎吱”涩响。对上陈凡能洞穿灵魂的视线，彻骨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宗师脸面？家族荣耀？在绝对力量差距和死亡威胁面前，可笑脆弱！
毫不怀疑，稍有犹豫隐瞒，下一瞬就会变成冰冷尸体！
求生欲淹没残存的骄傲尊严。
“前辈饶命！”赵千山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晚辈知无不言，绝不敢隐瞒！”
强忍剧痛调息，让声音更清晰，避免引起不满。
“华夏古武联盟……并非结构紧密的组织……更像是由几大传承悠久的古武世家和宗门，共同维系的松散约定。”
“约定什么？”陈凡挑眉，指尖敲击动作微顿。
“主要约束古武者在世俗界的行动，避免引起动荡暴露……同时分配有限修炼资源。”最后一句声音低下，带着尴尬。
“有哪些世家宗门？”
“世家有京城叶家、岭南慕容家、蜀中唐门、江东欧阳家、西北拓跋家……”赵千山如数家珍，小心观察陈凡脸色，可惜对方依旧面无表情。
“宗门以少林天罡寺、武当青云观、峨眉玉女宗、崆峒派为首。这些都是明面上影响力最大的几家。”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补充，“不过……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还有些隐世不出的古老家族和门派，实力深不可测，几十年难得一见。”
“继续说境界。”
“是是是，”赵千山连忙点头，“古武修行分四大基础境界：黄、玄、地、天。每个大境界间实力差距如天堑。每个大境界又分初期、中期、后期和巅峰四个小层次。”
理顺气息后解释：“黄阶算正式踏入古武门槛。丹田生内力种子，可循特定经脉运行。主要强健体魄，筋骨强健，力大如牛，等闲十来个壮汉近不得身。但还在‘凡俗’范畴，内力无法离体，对付枪械危险。”
“到了玄阶，”赵千山脸色复杂，有自豪更多是苦涩，“内力初步凝练，可透出体表，短距离隔空伤敌。如晚辈刚才那拙劣掌法。”自嘲笑笑，牵动伤口龇牙咧嘴。
“这一步在世俗界可开宗立派，成大家族座上宾，被尊为一方高手。内力滋养肉身，寿元可达一百五十载左右。”
陈凡轻“嗯”一声，不置可否。这玄阶能量层级在他感知中也就那么回事，运用方式粗糙可怜。
赵千山注意到平淡反应，心中骇意更甚，不敢停顿：“地阶……已是传说中人物！可称宗师！内力蜕变为至刚至阳护体罡气，据说可硬抗寻常枪械子弹！招式能引动周遭小范围天地能量共鸣，风起云涌，堪称人形天灾！寿元轻松突破两百载！”
眼中流露向往敬畏：“这等人物凤毛麟角，地位超然，常年闭关寻求更高境界，等闲不露面。每一位地阶宗师动向都引起联盟震动。”
“天阶呢？”
“天阶？”赵千山脸上浮现近乎虔诚的崇拜，“那是存在于古籍记载的神话！陆地神仙般存在！据说可御气飞行，朝游北海暮苍梧，寿元千载起步！举手投足有移山倒海之威能！”声音激动颤抖。
但神色黯淡下来，带着惋惜敬畏：“但那只是传说。近五百年来，整个古武界从未听闻谁真正踏足天阶。或许只有那些最古老神秘的隐世势力最深处，才有这等非人存在沉睡或以无法理解方式延续。”
陈凡手指停止敲击，目光微凝，若有所思。在他记忆碎片中快速对比评估：黄阶对应炼气初期，玄阶相当于炼气中期到后期，地阶像筑基期，天阶描述有点像金丹期甚至更高。这世界古武体系有独特演化路径，但能量运用方式粗糙低级，缺乏对天地规则深层次理解驾驭。
“修炼资源？具体指什么？”
“主要是蕴含天地灵气的珍稀药材，”赵千山不敢隐瞒，“比如百年老山参、何首乌、雪莲，甚至传闻中的灵草仙葩……这些灵气可直接吸收增长内力。还有特殊矿石如辅助内力凝练的寒铁、暖玉，或极少数古代遗迹中发现的前辈高人坐化后留下的蕴含精纯内力本源的元晶……”
语气充满无奈渴望：“但这些都稀世珍品，可遇不可求！现今天地灵气稀薄，资源稀少得可怜！绝大部分被叶家、慕容家等顶尖世家和少林、武当等大宗门牢牢把控，制定严格分配额度。像赵家这种二流家族份额极少，寻常散修连见面缘分都难得……”
“所以，你们就抢？”陈凡语气带着毫不掩饰嘲讽，像看野狗撕咬肉骨头。
赵千山老脸涨红，讷讷低头不敢反驳。弱肉强食本就是古武界不言自明的残酷法则。赵家崛起暗地里同样沾染血腥。
就在这时，陈凡感应到细微波动，目光若有若无扫向演武场外百米处残破围墙阴影角落，随即落回匍匐在地的赵千山身上。嘴角勾起让赵千山毛骨悚然的玩味笑容。
“听起来，你们这看似同气连枝的联盟内部，为了这点‘稀少得可怜’的资源，没少上演狗咬狗的戏码吧？”
赵千山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骇！他刚才叙述时心绪确有剧烈波动，泄露出怨恨无奈！自以为隐藏极好，竟被对方瞬间捕捉到！
这位实力究竟恐怖到何种境地？！不仅力量碾压，感知也如此骇人听闻！
“前辈明鉴！晚辈该死！”赵千山冷汗涔涔而下，浸湿后背衣衫，顾不得伤势挣扎想磕头，“联盟绝非铁板一块！表面一团和气，实则暗流汹涌，倾轧不断！”
抓住救命稻草急于表现价值，语速极快揭露：“几大世家、宗门之间为资源、地盘、话语权明争暗斗从未停止！每年因争夺新发现元石矿脉或成熟灵药，暗中死伤失踪的玄阶高手不在少数！很多伪装成意外或仇杀！”
压低声音带着浓烈后怕恐惧：“去年西南边陲原始森林发现的小型元石矿，京城叶家和岭南慕容家差点彻底撕破脸皮，双方明暗派出的高手死伤惨重，光晚辈知道折进去的玄阶长老就好几位……还有传闻，联盟执法堂那位铁面无私的副堂主，去年追查案子时意外陨落，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撞破某位大人物见不得光的交易，被……”
说到这里突然被扼住喉咙般，露出极度恐惧神色，死死咬住嘴唇不敢说下去，仿佛提到连名字都不能提的禁忌存在。
陈凡看着这副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脸上玩味笑容更盛几分，像无聊棋手发现棋盘有趣变化。
有趣。
这古武联盟内部派系林立，矛盾重重。所谓规则不过是强者约束弱者的工具。
这对他而言是个好消息。水越浑才越方便摸鱼。或许不需费太多力气，只要找准关键节点轻轻一撬，就能从这庞然大物内部找到需要的信息资源，或撬动感兴趣的秘密。
赵千山瘫在冰冷地上，看着陈凡高深莫测、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心脏疯狂跳动几乎炸开。不知这番为保命口不择言的揭露会带来怎样无法预料的后果。只知道自己可能在极度恐惧下，不小心揭开了远比个人生死更可怕的潘多拉魔盒。而眼前这实力深不可测、心思难以揣度的年轻人，绝对有足够实力手段将这潭浑水搅得天翻地覆！
一股比战败时更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陈凡站起身，俯瞰瘫软的赵千山。
“你的命，我暂时留着。”
他指尖轻弹，一道微光没入赵千山眉心。赵千山浑身一颤，只觉暖流修复重伤经脉，震惊抬头。
“前……前辈？”
“给你个任务。”陈凡语气平淡，“回去后，把联盟内部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整理成册。”
赵千山瞳孔骤缩。这是要他当叛徒！一旦事发，必死无疑！
“你可以拒绝。”陈凡笑容冰冷，“现在死，或者以后可能死，选一个。”
赵千山脸色惨白，嘴唇哆嗦。最终，求生欲压倒一切。
“晚辈……遵命。”
“聪明。”陈凡转身，声音随风传来，“三个月后，我会找你。别让我失望。”
望着陈凡远去背影，赵千山瘫在地上，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逃不出这年轻人的掌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