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阵极其轻微、仿佛从灵魂深处荡开的涟漪感掠过，随即迅速平息。
脚踩到实地的触感传来，伴随着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不再是星辰神殿里那种精纯能量充盈、却带着万古死寂的虚空感，而是……一种厚重、真实、带着泥土和冰雪气息的熟悉感。凛冽的寒风，像无数把冰冷的小刀，刮过裸露的皮肤，带着昆仑山巅独有的、稀薄却干净凛冽的空气，冲进肺里。
陈凡缓缓睁开眼。
眼前不再是璀璨星河和破碎殿宇，是地球昆仑山脉那亘古不变的、壮阔而肃穆的景象。连绵的雪峰，像一条条趴伏的银色巨龙，在灰蓝色的天幕下静静沉睡。阳光透过薄云，在无边的雪原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四周死寂，只有山风呼啸而过，卷起千堆雪沫，像在低语着永恒的孤独。
他回来了。从那个埋着上古仙宗秘密、充满杀戮和机缘的异度空间，回到了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地球，昆仑。
但几乎在意识彻底回归肉身的刹那，陈凡那经过星辰之力千锤百炼、敏锐得吓人的感知，就捕捉到了空气里一丝极其不寻常的、让人心悸的变化！
灵气！
这里的天地灵气，不对劲！
不再是记忆里那种稀薄得快要干涸、只能勉强让低阶修士喘口气的状态，而是变得……活跃！浓了！充沛了好几倍！虽然还是没法跟昆仑墟里的秘境比，更远不如星辰主殿那种液化的星辰之力，但跟他离开前比，这变化简直是天翻地覆！空气里流动的灵气，像解冻的春水，带着勃勃生机，虽然杂，但已经够让普通草木疯长，甚至可能悄悄催生出低阶的精怪妖兽！
“灵气复苏……已经开始了？还这么快？”陈凡心里一凛，眉头微皱。他进昆仑墟，经历连番恶战、接受传承，外面时间也就过了一个多月。按他之前的推算，地球灵气全面复苏应该是个慢过程，至少得好几年甚至更久才明显。现在这势头，猛得超出预料！是昆仑墟开启加速了？还是……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
这种异常的复苏，意味着平静的凡人世界，要面临前所未有的冲击和剧变！
好像是为了印证他心头那不祥的预感——
“嗷吼——！！！”
一声充满原始暴戾气息、绝不是普通野兽能发出的恐怖咆哮，猛地从山脚下某个方向炸开！声音穿透呼啸的风雪，带着一股让人灵魂发抖的凶煞之气，清楚地钻进陈凡耳朵！那咆哮声里，赫然夹着一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妖力波动！
紧接着，更密集、更刺耳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涌来！
“轰！轰隆——！” 是爆炸物猛炸的巨响，混着房子塌掉的轰鸣。
“哒哒哒哒哒……！” 是自动武器疯狂扫射的、像爆豆一样的急促枪声。
“顶住！瞄准它的眼睛！”
“啊——！我的手！”
“救命！它们冲进来了！”
人的怒吼、惨叫、惊呼、绝望的哭喊，和某种重物猛撞的闷响、利齿撕扯血肉的瘆人声音搅在一起，组成了一曲血腥残酷的死亡交响乐！
战争？骚乱？不！这声音里透出的绝望和疯狂，更像是一边倒的……屠杀！而且动手的一方，似乎不是人！
陈凡的眼神瞬间利得像鹰隼，冷得像昆仑寒冰。没半点犹豫，他那强大得能覆盖方圆几十里的神识，像张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大网，瞬间朝着声音来的方向铺天盖地撒过去！筑基中期、而且经过《九天星辰诀》初步淬炼、含着一丝星辰道韵的神识，精纯和敏锐程度，比同阶修士强了十倍不止！
神识跨过空间，像高精度卫星扫描，眨眼就把山脚下几十里外那片地方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个建在一条重要雪山隘口、靠着山的小镇。平时，这里是登山爱好者、探险队和往来商旅的重要中转站和补给点，规模不大，但充满生机，旅馆、商店、饭馆都有。可现在，这座本该安静祥和的小镇，已经变成了血腥的人间地狱！
袭击小镇的，不是任何人类武装，而是一群……野猪！但，这绝不是山里那些普通獠牙野猪！
这些畜牲的体型大得吓人！最小的也壮得像小牛犊，肌肉虬结，重量怕是有五六百斤！领头的几只公猪，更是像移动的小坦克，肩高接近两米，体长超过四米，体重绝对按吨算！它们嘴边的獠牙不再是弯骨头，而是像两把打磨过的大弯刀，闪着让人心悸的金属冷光！最吓人的是它们的毛皮，是一种极不自然的、像混了石头和金属的灰褐色，又厚又糙，在阳光下反射出暗淡的光。
变异野猪群！而且是被突然复苏的浓灵气催生、发生了定向强化、已经踏进妖兽门槛的凶物！数量密密麻麻，看着超过百头！它们眼睛红得像血，充满了最原始、最狂暴的杀戮和破坏欲，嘴里滴着腥臭的哈喇子，发出“哼哧哼哧”的沉重喘气声。
小镇唯一的入口那儿，用沙袋、废汽车、甚至拆下来的门板临时堆的防线，现在已经摇摇欲坠，好多地方破了。近百个穿着厚实冬季荒漠迷彩作战服、戴钢盔的士兵，正靠着简陋工事拼死抵抗。他们手里的自动步枪喷着火舌，子弹像雨点一样泼向猪群，手榴弹和偶尔响起的枪榴弹在猪群里炸开，掀起血雨和碎肉。
可效果很有限！这些变异野猪的皮毛太硬，普通步枪子弹打上去，大多只能留下白点，溅出火星，很难造成致命伤！只有精准打眼睛、嘴巴这些软地方，或者用重机枪、火箭筒，才能有效杀伤。但野猪群冲起来速度飞快，势头猛，根本不给人精确瞄准的机会！
防线已经被冲破好几次，惨烈的白刃战在雪地上演。有年轻士兵被狂暴的野猪用獠牙挑飞，肠穿肚烂，血瞬间染红雪地；有经验丰富的老兵想用刺刀挡，却被那恐怖的力量连人带枪撞飞，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更有凶悍的野猪直接蛮横地撞塌路边的砖房，把躲在里面发抖的平民拖出来，在凄厉的惨叫里撕成碎片！
洁白的雪地被血和污秽染成刺眼的暗红色，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浓烈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体。士兵们脸上混着汗水、血水、硝烟和绝望，但还在声嘶力竭地吼着，扣着扳机，用身体筑着最后的人肉防线。他们身后，是惊慌失措、哭喊着往镇里逃的平民，里头有不少老人、女人和孩子。
指挥这支残兵的是个三十多岁、脸上带疤的上尉军官，他半边脸被战友的血染红，嗓子已经哑了，却还在枪林弹雨里声嘶力竭地吼：“顶住！都给老子顶住！为了身后的老百姓！二排长！火箭筒！干掉那头最大的！快！”
一个肩扛老式40火箭筒的兵，趴在沙袋后面，艰难地瞄准那头像坦克一样、正在用獠牙疯狂拱撞防线核心支撑点的野猪王。就在他扣扳机的瞬间，旁边一头体型稍小、但更灵活的母野猪猛地从侧面窜出来，像失控的重卡，狠狠撞在他腰上！
“咔嚓！” 清楚的骨裂声！
“啊——！”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叫，火箭筒瞬间打歪，拖着尾焰的炮弹擦着野猪王的鬃毛飞过，在远处的雪坡上炸起漫天雪雾。
野猪王被激怒了，它抬起狰狞的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防线后面那个指挥的军官，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粗壮的后蹄猛地蹬地，溅起大片雪块，像头发狂的史前巨兽，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朝着防线最薄弱、也是军官在的地方，发起了最后的、决定性的冲锋！它那庞大的身子过处，连地都在微微发抖！
防线上的士兵们脸都白了，眼里充满绝望。他们弹药快没了，伤亡惨重，面对这头刀枪不入的怪物最后的冲锋，已经没力回天了。
“完了……”上尉看着那像山一样压过来的阴影，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握紧了手里的手枪，准备做最后的抵抗。他甚至能闻到野猪王嘴里喷出的那股混着血腥和腐臭的热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防线要彻底崩溃、惨剧没法避免的刹那——
一道青色的身影，像鬼魅，又像凭空出现，悄无声息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站在了野猪王那势不可挡的冲锋路线正前方，刚好挡在了绝望的上尉和疯狂的妖兽之间。
那人穿着一身单薄的、和周围冰天雪地格格不入的青色长衫，身形挺拔像松树，面容平静像湖水，好像眼前那足以撕裂钢铁的恐怖冲锋，只是清风拂面。正是陈凡！
他的出现太突然，太诡异，以至于时间好像都停了一瞬。疯狂冲锋的野猪王那血红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本能的疑惑，拼命开枪的士兵们手指僵在扳机上，连绝望的上尉都愣住了。
“哪……哪里来的……快躲开！！”上尉反应过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声音都变了调。他以为这是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脑子不正常的登山客或学者。
可野猪王没那么多复杂心思。嗜血的本能瞬间压过了那点疑惑，它咆哮着，把眼前这个敢拦它、气息好像也不强的渺小人类，当成了第一个要碾碎的目标！冲得更快了！腥风扑面！
陈凡静静地站在原地，连防御或攻击的姿势都没摆。他看着这头因灵气异变而生、散发着暴戾妖气、肉身强度已经堪比筑基初期体修的变异畜牲，眼神冷得像万载寒潭。地球的剧变，果然已经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砸到了普通凡人世界。这些失控的“造物”，对现有秩序是毁灭性的打击。
面对那足以撞塌混凝土墙的恐怖冲击，陈凡连拳头都没握。他只是随意地、像拂掉衣袖上的灰，抬起了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对准了野猪王额头正中间、最硬的那块颅骨位置。
动作轻飘飘，不带一点烟火气。
然后，轻轻一点。
“噗嗤——！”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楚、像利刃扎穿熟透瓜果的异响，在喧嚣的战场上诡异响起！
一道凝练得像实体、无形无质却含着恐怖穿透力的指风，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野猪王额骨正中！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野猪王那庞大的、重好几吨的身子，保持着冲锋的架势，猛地一僵！所有狂暴的力量、惯性，在这一指下面，像被按了暂停键！它血红的瞳孔里，那疯狂的杀戮光芒瞬间凝固，换成了极致的、从生命本能里冒出来的恐惧和茫然！
下一秒——
“咔嚓……嘭！！！”
像精致的瓷器被重锤砸中，野猪王硬得吓人的脑袋里面，像被扔了颗高爆手雷，颅骨瞬间布满蜘蛛网一样的裂痕，接着由里向外，轰然爆开！红的、白的、混着碎骨渣，像烟花一样从它的七窍里猛喷出来！
“轰隆！！！”
没了所有生命气息的庞大身躯，靠着剩下的惯性，又往前冲了几步，最后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砸在冰冷的雪地上，溅起漫天混着血水的雪沫，抽搐两下，彻底没动静了。
秒杀！
轻描淡写，像不费吹灰之力的一指，直接点死了这头让整支军队陷入绝境、堪称移动灾难的变异野猪王！
整个战场，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让人窒息的死寂！
风声、雪落声、甚至远处隐约的哭喊声，好像都消失了。所有士兵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瞳孔里映着那个青衫身影和地上庞大的猪王尸体，充满了极致的震撼、不敢相信以及……一种近乎拜神的敬畏！
枪声停了，喊杀声停了，连那些原本狂暴无比的变异野猪群，也好像被无形的恐惧掐住了脖子，发出不安的、带着害怕的低沉嘶吼，血红的眼里第一次露出怯意，庞大的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慢慢往后缩。妖兽的本能告诉它们，眼前这个看着渺小的人类，含着能瞬间毁灭它们的恐怖力量！
陈凡慢慢收回手指，好像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那些惊魂未定、像看神一样望着他的士兵，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尸体，那些还在烧的废墟，最后，望向小镇后面，那更广阔、却隐隐传来更多混乱、哭泣和未知危机感的凡人世界。
地球，真的不一样了。
烽火，已经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烧起来了。
而他这个从星空回来的仙尊，回归的第一站，看来是没法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