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万信用币。
这个数字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文森的心头。
自由的代价，原来如此昂贵。
他账户里剩下的那点钱，连零头都不够。短时间内，他不可能再变卖第二条“宝石项链”，“分金阁”的规矩是隐秘，但不是傻。一个黑户，接二连三地拿出这种来路不明的顶级珠宝，只会引来最坏的结果。
他必须找到一条全新的、更快的变现渠道。
目光，最终还是落回了床头那个银灰色的游戏头盔上。
暗区。
这才是他真正的金矿。
文森忽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在游戏里和“我不是骗子”他们闲聊时，那个精明的商人曾经无意中提起过，随着《暗区突围》这款游戏在全网爆火，虽然还处在内测阶段，但已经有玩家在网络上用现实中的信用币，收购游戏里的科恩币了。
因为官方明令禁止，并且没有开放任何兑换渠道，所以这种交易，都在一些见不得光的“暗网”上进行。
文森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现在游戏里的科恩币总额，已经逼近了三千万。随着这几天在阿贾克斯的“后勤任务”和乔木镇杂货店之间疯狂倒手，他的资金流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暗区财富榜上的排名，也已经悄然挤进了前十。
这些在游戏里几乎只是数字的财富，现在，或许有了变成现实力量的可能。
没有丝毫犹豫，文森戴上头盔，意识瞬间沉入那个熟悉的虚拟世界。
他第一时间打开好友列表，给“我不是骗子”发去了一条言简意赅的留言。
“知道科恩币换信用币的黑市渠道吗？”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两分钟，那边就有了回复。这个几乎把游戏当成办公室的家伙，果然随时在线。
“哟，文森大佬，怎么？嫌钱多了烫手，想往外撒点？”
“我不是骗子”的回复带着他一贯的油滑腔调。
“急用。”文森没有废话。
“懂了。”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文森不是在开玩笑，很快，一个加密链接被发送了过来。
“小平台，有点名气，还算靠谱。不过记住，大佬，这种事风险自负，出了问题可别找我哭鼻子。”
文森退出了游戏，按照链接在现实世界的网络浏览器中打开。
经过几次跳转和验证，一个设计简洁但信息流巨大的页面出现在眼前。这是一个专门从事各类网络游戏虚拟物品交易的平台，而科恩币的交易区，被隐藏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子页面下。
这里的交易模式很统一，所有科恩币都被打包成以“百万”为单位的商品进行挂售。平台作为中介，卖家将科恩币支付给平台托管，买家付款后，平台再将科恩币转给买家。整个过程，买卖双方互不见面，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所谓的“安全”。
文森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个兑换汇率。
550:1。
五百五十科恩币，才能兑换一信用币。
这个比例，对于任何一个辛辛苦苦在暗区里舔包赚钱的玩家来说，都亏到姥姥家了。但没办法，内测阶段，谁也不知道游戏正式公测后官方会搞出什么幺蛾子，会不会有数据清零或者货币贬值的风险。谨慎的汇率，反映了市场的普遍担忧。
文森快速地计算了一下。
三十万信用币的缺口，意味着他需要在这个平台上，出手将近一亿六千五百万的科恩币。
等等，算错了。
文森揉了揉太阳穴，重新计算。
三十万乘以五百五，是一千六百五十万。
他账户里的三千万，足够了。但这几乎是他全部的流动资金，剩下的都是武器装备和囤积的物资。
可他没得选。身份问题，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必须尽快解决。
他开始在平台上挂单。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没有选择一次性挂出千万级别的大单。那样做，足以让整个平台的服务器都为之震动，甚至可能引来官方的监管。
他选择了一种最稳妥，也最耗时的方式。
他将那一千六百五十万科恩币，拆分成了无数个小单。每一单，只出售价值一千信用币的量，也就是五十五万科恩币。
然后，他像一个耐心的渔夫，开始一点一点地，将这些小单子挂到交易区里。
整个过程枯燥而漫长。
花了足足半天时间，他才将所有的单子挂完。而此刻，最早挂上去的那批订单，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显示“已成交，待发货”。
文森重新进入游戏，按照平台提供的买家Id，一个一个地进行科恩币转账。
还好，游戏官方对于玩家之间的货币流转，目前还持一种“默许但不提倡”的态度，这才让这种地下交易有了生存的空间。
看着那一长串等待成交的订单，文森估计，这笔钱要全部到账，至少还需要一两天的时间。
等待是煎熬的。他干脆换上一身装备，准备去农场单刷几局，活动一下筋骨。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门铃声，将他从游戏前的专注中拉回了现实。
文森皱了皱眉，摘下头盔。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他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裴清。
女孩怀里抱着一个印着酷炫标志的大号快递箱，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兴奋。
文森打开门。
“当当当当！”裴清像献宝一样，将箱子举到他面前，“看！最新的脑波感应款游戏头盔！我托人搞到的内测激活码！”
文森有些发愣。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也玩这个叫《暗区》的游戏。”裴清的眼睛亮晶晶的，“头盔刚到，我就拿过来了。你可是老玩家，得带带我这个新手啊！”
看着她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文森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欠她的人情，还没还完。
“我的游戏Id是李文森。”他只能无奈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你先进游戏等我，我马上就来！”裴清欢呼一声，抱着她的大宝贝，风风火火地转身跑向自己的房间。
文森叹了口气，关上门，重新坐回电脑前，戴上了头盔。
没过多久，一个好友申请弹了出来。
申请人Id：兔子女武神。
文森点了同意。
下一秒，一个穿着初始系统服装的女性角色，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裴清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惊奇和兴奋，从队内语音中传来。
“哇！这个游戏也太真实了吧！感觉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对了那个新手任务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一群人对着我打！”
“先去训练场。”
文森的声音很平静。
他带着“兔子女武神”，进入了基础训练地图。
然而，只过了几分钟，文森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裴清操控的角色，她的移动、跳跃、卧倒、翻滚……每一个战术动作，都流畅得不像一个新手。不，甚至比他见过的绝大多数老玩家，都要迅敏、协调。
“你以前玩过类似的游戏？”文森忍不住问道。
“没有啊，这是第一个。”裴清一边轻松地做出一个滑铲接卧倒的动作，一边回答，“不过这些动作，感觉和我平时训练的差不多。”
“训练？”
“对啊，我妈从小就让我练武了。”裴清的语气很随意，仿佛在说一件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
“她说我们家是武术世家，功夫不能丢。还说……要把我培养成社团里新一代的‘双花红棍’呢。”
双花红棍！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文森的脑海里炸响！
他猛然想起了那位总是穿着女士中山装，气质文静淡雅，坐在管理处办公室里泡茶的裴姨。
“你妈妈……裴姨她……”
“哦，我妈就是鸿兴社现在的刑堂堂主啊，也是北美这边现任的双花红棍。”裴清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不知道吗？”
文森彻底僵住了。
那个一句话就能让黑帮头目和高阶警官俯首帖耳的女人，那个掌控着整个117街区地下秩序的女王，竟然是传说中，华人黑帮里最能打的首席金牌打手。
这已经不是深藏不露了，这简直是颠覆认知！
难怪……难怪裴清有如此恐怖的身体天赋。
家学渊源！
看着眼前这个天赋异禀的“兔子女武神”，文森心中一个大胆的念头油然而生。
他决定，因材施教。
“脱掉所有装备，只留一把刀。”文森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啊？为什么？”
“你的天赋，不该浪费在枪上。跟我来，我先教你一种最极限的玩法。”
文森带着一丝不苟的裴清，直接匹配了一局农场的伪装潜入模式。两人身上，除了系统自带的一把军用匕首，再无他物。
“跑起来，跟着我的路线，不要停。”
战局开始的瞬间，文森下达了向免费保险箱冲刺的指令。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震惊了。
裴清的角色，如同一道离弦的箭，瞬间就冲了出去。她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全力冲刺的文森。在农场复杂的麦田和林地间，她仿佛一只真正的兔子，借助每一个土坡、每一处灌木，进行着匪夷所思的变速和变向。
就连之前队伍里以机动性着称的六边形战士真寻，在她的速度面前，都显得有些笨拙。
远处，很快有枪声响起。一个正在搜刮物资的玩家小队发现了他们。
子弹如雨点般泼洒过来。
“趴下！找掩体”文森大喊。
但裴清没有。
她的角色在一个不可思议的时机，猛地向侧方一个滑铲，身体几乎贴着地面，躲过了一连串的扫射。紧接着，她借助滑铲的惯性，在一个掩体后猛然弹起，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凝滞。
对面的玩家显然看的有些懵了，甚至火力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歇。
就是现在！
裴清的身影，如鬼魅一般，贴着掩体的边缘，以“Z”字形高速逼近。
“砰！砰！砰！”
子弹疯狂地追逐着她的背影，却无一命中，全部打在了她身后的泥土里。
在最后一个掩体后，她停顿了半秒，然后猛然暴起。
那个开枪的玩家只看到一道残影扑面而来，甚至来不及切换武器，冰冷的刀锋就已经划过了他的喉咙。
一刀毙命。
文森趴在远处的草丛里，看着这一切，连呼吸都忘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