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的网格在文森的脑中构建完成，每一个节点都清晰无比，但连接这一切的，还需要最后一条关键的脉络——稳定且高效的变现渠道。他没有迟疑，在个人终端上打开了好友列表，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带着一丝戏谑意味的头像。
“我不是骗子”。
他发去了一条简短的消息：“那份报告好了没。”
几乎是秒回，对方的消息弹了出来，带着一连串抱怨的表情包：“老大，你可算想起我了！我这边现实工作忙得快要起飞了，客户一个比一个难搞，老板天天画大饼。我跟你说，要不是为了在《暗区》里赚点外快补贴家用，我早就不干了！”
文森没有理会他的抱怨，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报告。”
“得得得，您是老板，您说了算。”骗子发了个无奈摊手的表情，“早就给你整理好了，一份Excel表格，一份是我的个人分析报告。不过话说在前面，老大，我真没搞懂你让我做这个的意义。拿游戏里的物价去对标现实里的物价，这……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货币体系都不一样，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发过来。”文森的回复依旧简洁。
“行吧，你是金主，你最大。”
很快，两个文件被发送到了文森的终端上。骗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文森直接打断了他：“最近有新人加入了队伍，你现实里的事先忙，游戏这边不用着急。”
“真的？那可太好了！老大你真是体恤下属啊！”骗子瞬间来了精神，“那我先下了，祝老大你发财！”
结束了对话，文森点开了那份Excel表格。表格做得非常详尽，不愧是“我不是骗子”的风格。他将《暗区》跳蚤市场上常见的上百种高价值物品，分门别类地列了出来，从珠宝首饰、古董花瓶，到电子产品、贵金属，每一项都标注了游戏内的平均科恩币价格，以及他在现实世界里能查到的同类物品的大致市场价。
文森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一行行数据流过。他的大脑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处理器，自动过滤掉那些华而不实的信息。
珠宝、古董艺术品，第一时间被他排除。就像“我不是骗子”分析报告里说的那样，这些东西在游戏里之所以值钱，是因为系统赋予了它们“收藏品”的价值。一个雕工精美的古董花瓶，在游戏里可能价值数十万科恩币，但带到现实世界，它就是个来历不明的黑货。如果把它砸碎了当瓷片卖，那更是血本无归。它的价值，依附于品牌、历史和工艺，这些东西在现实的黑市里，是最难变现的。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贵金属”那一栏。
特别是“黄金”这一项。
文森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忽然想起了一个被自己忽略掉的游戏背景设定。在官方的剧情里，卡莫纳地区陷入混乱之前，其三大经济支柱之一，就是黄金！这里的黄金储量稳居世界前三，拥有数条尚未完全探明的庞大矿脉。战争爆发后，大量的黄金储备流入了民间，或被藏匿，或被熔炼成了各种方便携带的金饰。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暗区》里，从最普通的工具箱，到高级保险箱，都有几率开出各种黄金制品。金条、小块金砖、金手镯、金戒指……这些东西，是佣兵和特遣队员们在这片土地上浴血奋战的核心动力之一。
正因为产出量巨大，所以在游戏世界里，黄金的价格并不算特别离谱。除了像黄金狮子、人头金像那种被玩家戏称为“大金”的稀有收藏品外，大部分小件黄金物品的价格都相对亲民，通常在几万到十几万科恩币之间，并且会随着市场供需产生波动。
最关键的一点是，“我不是骗子”在表格的备注里，清晰地标注出了每一种黄金物品的克重。
这是一个恒定的物理数值！
这意味着，无论游戏里的价格如何波动，一个100克的金戒指，带到现实世界，它就是100克的黄金！它的价值，可以被精确地预估出来！
一个全新的，远比直接兑换科恩币更稳定、更暴利的计划，在文森的脑中瞬间成型。
他立刻打开了跳蚤市场，开始搜索所有与“黄金”相关的物品。他没有去看那些标价虚高的“大金”，而是将目标锁定在那些最常见的小金条、金戒指、金项链上。
他快速计算着。按照当前跳蚤市场的均价，再结合现实中黑市的黄金回收价，他很快得出了一个阈值。只要游戏里每克黄金的科恩币价格低于某个特定数值，这笔买卖就稳赚不赔。
他不再犹豫，开始动手。
凡是跳蚤市场上挂出的，价格低于他心理阈值的黄金制品，他毫不犹豫地全部扫货。他的科恩币余额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但个人保险箱里，那些金灿灿的物品却在不断增多。
做完这一切，他又将意识切换到了乔木镇的杂货店。
他以迪克的身份出现在二楼，然后直接下楼找到了正在柜台后擦拭一把旧信号枪的杰克。
“杰克。”
“老板！”小家伙立刻放下手里的活，站直了身体。
“从今天起，店里开始收一种新东西。”文森的声音很平静，“黄金，任何黄金制品。无论是镇民拿来的，还是那些路过的游荡者卖的，只要价格合适，我们都要。”
他将自己计算出的一个收购标准价告诉了杰克。这个价格比跳蚤市场的均价要低上不少，但对于那些急于将手里的“破烂”换成食物和弹药的镇民或游荡者来说，已经具备了足够的吸引力。
“收到的黄金，不用入账，直接锁进地下室的保险柜里。我会定期过来取。”文森交代道，“这会占用店里一部分流动资金，日常的收入可能会减少一些，没关系。”
“我明白了，老板！”杰克重重地点头，他虽然不明白老板为什么要囤积这些不能吃不能用的东西，但他只需要执行命令。
文森看着这个日渐可靠的小伙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乔木镇这条线，正在从一个单纯的“现金奶牛”，转变为他更深层布局的“原材料供应商”。
处理完所有事情，文森退出了游戏。他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城市的夜景。
他打开电脑，没有再看那些格斗视频，而是在一个隐蔽的购物网站上，输入了几个关键词。
“小型石墨坩埚”、“高频感应熔金炉”。
很快，一个像是家用高压锅大小的设备出现在屏幕上。商品介绍里写着，这是专业首饰店用来熔炼金银的设备，操作简单，家用电压即可驱动，甚至还附赠好几种不同规格的模具。
文森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下单。
他需要一种方式，将那些形态各异的游戏道具，变成现实世界里最标准、最硬通的——金条。
第二天，一个包装严密的箱子被送到了文森的公寓门口。他签收后，立刻将箱子搬进了室内。
拆开层层保护的泡沫塑料，那台崭新的熔金炉露出了它的真容。银灰色的金属外壳，紧凑的结构，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号的电饭煲，丝毫不起眼。
文森仔细阅读了一遍说明书，每一个步骤都牢记于心。他走到公寓的控制面板前，暂时关闭了客厅区域的烟雾和火警报警器。这是一个必要的预防措施，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秘密行动，引来公寓管理处的注意。
做完准备工作，他深吸一口气，从个人保险箱里，将昨天囤积的那些黄金制品一一取出。
一时间，公寓的茶几上变得金光闪闪。有粗大的金项链，有镶嵌着宝石的金戒指，有造型古朴的金手镯，甚至还有几块印着模糊徽记的小金砖。这些在《暗区》世界里沾染了无数人血与欲望的物品，此刻正静静地躺在这里，即将迎来它们的新生。
文森戴上附赠的隔热手套和护目镜，按照说明书的指引，将几件金饰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石墨坩埚内。他盖上炉盖，接通电源，设定好温度。
熔金炉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开始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有些灼热。文森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透过炉盖上的观察窗，注视着坩埚内发生的变化。
那些坚硬的黄金制品，在超过一千摄氏度的高温下，开始慢慢软化、变形，边缘变得圆润，最终化为一滩滩金色的液体，在坩埚底部汇集、翻滚，表面荡漾着璀璨的光波。
杂质在高温下被气化，那些廉价的假宝石、焊接口的杂质金属，都化作了青烟，被设备自带的简易过滤系统吸收。
大约二十分钟后，坩埚内的所有物品都已完全熔化，变成了一汪纯粹、耀眼的金水。
文森关掉电源，用特制的钳子夹起滚烫的石墨坩埚，稳稳地将里面的金水，倒入了一旁准备好的长条形模具中。
“滋啦——”
金色的液体与冰冷的模具接触，发出一阵轻响。炽热的液体迅速填满了模具的每一个角落，表面的光芒开始缓缓收敛、凝固。
文森没有停歇，他将另一批黄金制品放入坩埚，重复着刚才的流程。
这是一个枯燥，甚至有些机械化的过程。但文森的内心，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专注。他仿佛不是在熔炼黄金，而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他亲手将虚拟世界的数据，锻造成了现实世界里沉甸甸的财富。
两个多小时后，茶几上那些杂乱的金饰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d的，是二十多根整齐排列，依旧带着余温的金条。
每一根金条都泛着温润而厚重的光泽，大约两百克的重量，握在手里，是一种无比真实的触感。
文森将这些金条只留了两根收回个人保险箱，其他的全部装进背包里。他换上一身普通的衣服，离开了公寓。
他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再次来到了“分金阁”。
还是那个熟悉的柜台，还是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抬起头，看到是文森，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年轻人，又收到好东西了？”
文森没有说话，只是将背包放在柜台上，拉开拉链，将那二十多根金灿灿的金条，一根一根地摆在了老者面前。
老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原本古井无波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震惊。他拿起一根金条，放在手心掂了掂，又用专业的工具仔细检查着成色和质地。
“好成色……”他喃喃自语，看向文森的表情，多了一丝探究和凝重。
他没有问这批黄金的来路。这是规矩。但他很清楚，在洛杉矶的地下世界，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来历干净、成色上佳的黄金的人，屈指可数。
“还是上次的价格？”老者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镇定。
“嗯。”文森点头。
接下来的流程就快了很多。称重、计算、确认价格。这一次，老者给出的价格比上次还要公道一些。
最终，一笔高达一百四十万的信用币，被转入了文森那个不记名的账户中。
看着终端上那一长串的数字，文森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这笔钱，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之前靠兑换科恩币所积累的财富总和。黄金，这条路，走对了。
“年轻人，”在他准备离开时，老者忽然开口叫住了他，“裴姨让我给你带句话。”
文森的脚步停住了。
“她说，黄金虽然好，但太亮的东西，容易晃到别人的眼。有些人，眼一晃，手就不稳了。”老者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文森的后背，却渗出了一丝冷汗。
他知道，裴清这是在敲打他，也是在保护他。分金阁是鸿兴社的产业，他在这里的每一笔交易，都瞒不过那位刑堂堂主的眼睛。一次性出手这么大量的黄金，已经触动了某些敏感的神经。
裴清在提醒他，他现在的行为，已经引起了注意。如果再这样毫无顾忌地继续下去，即便有她的关照，也可能会引来无法预料的麻烦。觊觎这笔财富的，绝不仅仅是胡安那种级别的小角色。
“我知道了。”文森低声回答，声音有些沙哑。
“裴姨还说，有空，去她那里喝杯茶。”
“好。”
文森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分金阁。
走在傍晚的街道上，感受着口袋里那张存着巨款的银行卡传来的冰冷触感，他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那一百四十万信用币，像是一块滚烫的烙铁。
他明白，短时间内，黄金这条路不能再走了。至少，不能再以这种大批量的方式进行。他必须变得更加低调，更加小心。
不过，这笔钱已经足够他做很多事情了。
他需要尽快将这笔“烫手”的资金，转化为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回到110公寓，文森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房，而是在大楼内部的餐厅里，点了一份最贵的牛排套餐。
他需要用食物和片刻的安宁，来平复自己因为那一百四十万信用币和裴姨的警告而剧烈波动的心绪。
巨额的财富带来了自由，也带来了枷锁。他现在就像一个抱着金块走在闹市里的孩子，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他一边切割着牛排，一边在脑中飞速地规划着这笔资金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