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移民局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午后的阳光刺眼，让文森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手里捏着那张刚刚签发的长期居留签证，薄薄的一张纸，却仿佛有千斤重。他终于不再是那个随时可能在街头被警察盘问、然后遣返的黑户了。这两年来悬在头顶的利剑，似乎被挪开了一寸。
然而，这种获得自由的轻松感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被律师在办公室里的话语重新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李先生，你的新身份在美利坚的系统里是干净的。但是，你在国内的案子……性质比较严重。”那位收费昂贵的律师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语气公事公办，“你作为父母经济犯罪的直接受益人，名下牵扯的债务和资产数额非常庞大。虽然目前国际刑警那边没有红色通缉令，但这个案底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旦国内的司法程序走到某一步，将卷宗递交过来，我们现在做的这些‘技术性处理’，很可能会被推翻。”
文森站在117街的街口，看着自己地盘上那些正在发生变化的店铺和街道，心中的平静被一丝阴霾笼罩。他不能容忍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因为过去的阴影而毁于一旦。
他拨通了律师的电话，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我需要你帮我调查清楚国内的案子，所有的细节。我要知道，有没有可能通过偿还债务来消除案底。钱不是问题。”
“当然，李先生。调查这种跨国案件需要动用一些特殊的渠道，费用会很高。”
“五万信用币，作为预付的委托费，现在就转给你。”文森直接打断了对方的报价。
电话那头的律师沉默了片刻，随即用更加热情的语气回应道：“乐意为您效劳，李先生。我会尽快给您一份初步的报告。”
挂断电话，文森开始盘点自己的家底。从哥伦比亚人雇佣兵的据点里缴获了三千多万现金，加上华雷斯帮支付的四千万酬劳和一千万个人奖励，在支付完“兄弟会”第一阶段的高昂佣金后，他手头能够动用的资金，竟然还有接近五千万信用币。
这笔钱，足以让任何人在洛杉矶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但文森很清楚，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城市，做一个只会花钱的富家翁，无异于一只怀揣金块的羔羊，随时都会被饿狼撕碎。无论是华雷斯、鸿兴社，还是其他潜伏在阴影中的势力，都不会允许一个不受控制的“肥羊”在自己的地盘上安然无恙。
既然已经踏入了这条河，就不可能再有退路。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这笔钱，将自己武装成一头比所有饿狼都更凶猛的野兽。
他需要将这些冰冷的钞票，尽快转化成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力。地盘、人手、合法的身份，以及……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他拿起电话，拨给了安德森。
“文森！有什么吩咐？”电话那头传来安德森兴奋的声音。
“帮我查一下，‘来生’酒吧后面那栋公寓楼，现在是谁的产业。”
“那栋楼？我记得好像是属于一个叫马丁的家伙，那家伙以前跟哥伦比亚人走得很近。现在哥伦比亚人倒了，他估计正急着撇清关系呢。”
“告诉他，我想买下那栋楼。让他开个价。”文森的语气不容置疑。
安德森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到半天，他就带来了回信。那个叫马丁的业主，在华雷斯帮的“友好协商”下，非常识时务地开出了一个“友情价”——两百万信用币，并且愿意承担所有的过户手续费。
文森甚至没有亲自出面，直接让史密斯·陈以一家新注册的空壳公司名义，完成了这笔交易。三天后，那栋五层高、外墙斑驳的小楼，连同它的地契，就正式划归到了文森的名下。
装修队很快进场，整栋楼被脚手架和绿色的防护网包裹起来。在文森的亲自规划下，一场彻底的改造开始了。
“来生”酒吧后方，那栋被文森以两百万美金低价买下的五层公寓楼，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装修的噪音和飞扬的尘土，预示着一个新心脏即将在这里跳动。
在一间临时搭建的办公室里，史密斯·陈正对着一张巨大的设计图，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地计算着什么。安德森则兴奋地跑前跑后，指挥着工人搬运材料，俨然一副大总管的模样。
“进度怎么样了？”
文森推门而入。
“文森先生！”
史密斯·陈立刻站了起来，将手里的预算表递了过去，
“按照您的要求，内部的隔墙已经全部拆除。一楼和二楼将作为社区巡逻队的办公区和装备室，三楼和四楼是宿舍，五楼是您的办公室和我们‘117街发展公司’的总部。柯林先生派来的人刚刚完成了安保系统的初步勘察，他们的方案非常专业，但也非常贵。”
文森扫了一眼预算表上那个刺眼的数字，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专业，就意味着安全。钱不是问题，按他们的方案来。装修的款项，你直接和安德森对接，需要多少，就批多少。”
史密斯·陈看着文森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内心再次被深深震撼。这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精打细算的游戏队长了，这简直就是一台行走的印钞机。
“人手呢？”
文森转向了巴蒂，他才是文森最关心的核心问题。
巴蒂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闻言才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手下的安保队十二人，随时可以出动。但华雷斯那批人……问题很大。”
为了验证巴蒂的话，文森跟着他来到了一个废弃的仓库，这里被临时改造成了训练场。
仓库里，三十多个原华雷斯帮的小混混正在“兄弟会”一名教官的监督下进行体能训练。这些人大多体格瘦弱，眼神涣散，站没站相，跑起来更是东倒西歪。教官只是让他们进行最基础的折返跑，就已经有一半人瘫在地上大口喘气，嘴里还骂骂咧咧。
“废物！连女人都不如！”教官一脚踹在一个试图装死的混混屁股上，怒吼道，“在战场上，你们这种人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文森静静地看着，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他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这群人被帮派的糜烂生活腐蚀得太久，身上的痞气和懒惰已经深入骨髓。
柯林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递过来一份名单：“这是我从‘兄弟会’的后备人员里筛选出来的第一批候选人，一共十五个。都是退役军人，身手不错，背景也相对干净，没有重罪记录。但是……”
“但是什么？”
“他们不愿意来当一个社区巡逻队的巡警。”
柯林直言不讳，
“对他们来说，薪水太低，而且太无聊了。他们更愿意接一些高风险、高回报的短期任务。”
这就是文森面临的最大困境。可靠的专业人士看不上这份“稳定”的工作，而那些愿意来的乌合之众又根本派不上用场。他手下看似有几十号人，但真正能打的，只有巴蒂那十几个核心成员。这点力量，守成有余，但想把117街打造成铁板一块，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改变思路。
文森看着那份名单，沉默了片刻，对柯林说道：“把这十五个人都约过来。我亲自和他们谈。”
当天下午，在“来生”酒吧二楼一个被清空的包厢里，十五个神情各异的壮汉坐在了文森的面前。他们大多神情倨傲，带着职业军人特有的审视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比他们年轻太多的“老板”。
文森没有自我介绍，也没有谈薪水待遇。他只是让巴蒂将一台投影仪打开，墙上出现的是117街区破败的街景照片，以及一些关于这里抢劫、斗殴案件的剪报。
“这里，是洛杉矶最混乱、最贫穷、最没有希望的街区之一。”文森的声音很平静，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警察不愿意来，好人活不下去，只有渣滓和鬣狗在这里狂欢。”
他按动遥控器，画面切换成新总部的设计图，以及史密斯·陈做出的商业规划ppt。
“而这里，是它未来的样子。”文森的声音多了一丝力量，“这里将会有干净的街道，安全的社区，繁荣的商业。在这里开店的商人不用担心被抢劫，住在这里的孩子可以在街上安全地玩耍。人们会因为住在这里而感到骄傲，而不是羞耻。”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们是士兵，不是社区义工。”
“你们当然不是义工。”文森看向他，目光锐利，“你们将是这个新秩序的缔造者和守护者。我给你们的，不仅仅是一份薪水，更有全套的保险金和福利，平均水准是洛杉矶警局的两倍”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是警察的两倍？这可不是一般的水准的待遇了。
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雇佣兵，脑子里想的都是一次性任务拿多少钱，从没想过自己会保险和养老金这两个词扯上关系。
“我不需要一群只为钱卖命的雇佣兵。”文森站起身，环视众人，“我需要的是一群伙伴，一群愿意和我一起，把这片不毛之地，变成我们自己王国的开拓者。你们的作用，未来保护的不仅仅是我的财产，更是你们自己将来的退休生活保障。”
他看着那群陷入震惊和思索的男人，缓缓抛出了最后一句话。
“现在，告诉我，你们是想继续当一个随时可能被替换的工具，还是想成为一个有着自己体制和保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