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峡，名副其实。
两座如同鹰隼利喙般的陡峭山崖在此交汇，夹峙着一条蜿蜒狭窄的谷道，最窄处仅容五骑并行。
谷道上方岩壁嶙峋，灌木丛生，是天然的伏击场所。
此地本是边军扼守北疆门户的要塞之一，如今却已易主，飘扬着柔然部落狰狞的狼头旗。
牛天扬、牛凤率领着混合队伍，经过一日一夜的急行军，终于在天明前，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鹰嘴峡南侧的山林之中。
派出的斥候如同灵猫般潜回，带回了确切消息：峡口确有柔然守军，人数约莫五百，主要是步兵，配有少量骑兵游弋。
正如牛凤所料，柔然主力急于南下掠杀，此地留守兵力并不多，而且显然认为大局已定，防备颇为松懈，营寨甚至没有完全按照防御规格建立，篝火通明，巡逻的士兵也显得无精打采。
机会！
牛天扬与牛凤、以及几名神箭宗精英弟子和收拢溃兵中几名尚有胆气的军官，趴在一处隐蔽的岩石后，仔细观察着峡口敌军的布防。
“天助我也！”牛天扬眼中精光闪烁，压低声音，“这群蛮子，当真狂妄！凤儿，你看如何部署？”
牛凤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丈量着峡谷的宽度、山崖的高度、敌军营寨的位置以及那些巡逻兵的路线。
他脑海中飞速构建着战场模型，结合神箭宗的优势和现有兵力，一个清晰的计划已然成型。
“爷爷，诸位，”牛凤的声音冷静得不像个孩子，“敌军松懈，正是我们突袭良机。但不可强攻，需以箭术克敌，力求最大杀伤，瞬间打垮其斗志！”
他伸出小手，在地面上快速划出简略地形图，指点道：
“第一，神箭宗内门弟子，由吴昊师兄带领一百五十人，携带强弓硬弩，秘密攀上峡谷东侧崖顶，占据最高点，那里视野开阔，射界最佳，负责覆盖敌军营寨核心区域，并狙杀其军官和旗手。”
“第二，另外一百五十名内门弟子，分散埋伏于峡谷西侧山腰的灌木岩石之后，等敌军混乱试图沿谷道冲锋或撤退时，进行侧翼覆盖射击。”
“第三，收拢的边军弟兄，挑选出还有力气、会使弓弩的约五百人，由这位王校尉带领，”他指了指那名最早响应他们的彪悍什长（已被临时提拔），“埋伏在峡谷出口前方的密林中，张弓搭箭。一旦崖顶和山腰箭雨发动，敌军必然惊慌，部分会试图冲出峡谷，你们便迎头给予痛击！”
“第四，剩余的内门弟子和边军弟兄，由爷爷您亲自坐镇，作为预备队，堵死峡谷出口，并防备可能出现的零星敌军从其他方向迂回。”
他顿了顿，看向牛天扬：“爷爷，您内力深厚，箭术通神，请您在崖顶压阵，专射敌军头目，务必第一时间打掉他们的指挥！”
牛天扬听着孙儿条理清晰、考虑周详的部署，心中震撼莫名。
这哪里是一个八岁孩子的谋划？
分明是久经战阵的老将才能做出的精准判断和兵力调配！他重重拍了拍牛凤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都听清楚牛将军的部署了吗？”牛天扬环视众人，声音低沉而威严。
“清楚！”众人低声应诺，看向牛凤的目光中，再无半分因年龄而产生的轻视，只有信服。
“好！各自行动，隐蔽接近，听我号箭为令！”牛天扬下令。
队伍立刻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行动起来。
神箭宗弟子展现出极高的军事素养，借助地形和夜色掩护，如同壁虎般向预定埋伏地点攀爬、潜行。
而那些收拢的边军，在神箭宗弟子的带领和牛凤方才那番话的激励下，也爆发出最后的血性，紧紧跟随。
牛凤则跟随牛天扬，以及吴昊带领的一百五十名精锐，艰难却迅速地攀上了东侧崖顶。这里怪石林立，视野极佳，能将下方峡谷和敌军营地尽收眼底。
天色渐渐放亮，晨曦驱散了薄雾，柔然军营的轮廓愈发清晰。
可以看到一些柔然士兵刚刚起床，懒散地围着篝火取暖，吃着肉干，甚至有人还在嬉笑打闹，浑然不知死神已然张开了翅膀。
牛凤伏在一块冰冷的岩石后，逐日弓已然在手，三支特制的破甲箭轻轻搭在弦边。
他调整着呼吸，将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在下方军营中搜索着有价值的目标。他看到了那个正在对士兵呼喝、穿着明显精致皮甲的百夫长，也看到了营地中央那面迎风招展的狼头大纛。
时间一点点过去，埋伏在峡谷两侧和出口的每一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的死寂，只有山风掠过岩石的呜咽。
终于，当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将金色的光芒洒满峡谷，大部分柔然士兵都聚集起来，似乎准备换防或进行日常操练，阵型相对集中的时候——
“咻——嘭！”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无比的尖啸，从东侧崖顶牛天扬的手中射出，直冲云霄，随即在半空中炸开一团醒目的红色烟雾！
攻击信号！
“放箭！！”
几乎在信号发出的同一瞬间，牛天扬、牛凤、吴昊以及崖顶一百五十名神箭宗精锐弟子，同时松开了弓弦！
“嗡——！”
弓弦震动的闷响汇成一片！
下一刻，一片黑压压的箭矢，如同骤然降临的死亡之云，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从近百丈的高空，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向着下方毫无防备的柔然军营，倾泻而下！
“敌袭！！”
“举盾！快举盾！”
柔然军营瞬间炸开了锅！
惊恐的呼喊声、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
他们根本没想到攻击会来自头顶！
太迟了！
神箭宗弟子的箭，岂是寻常？他们苦练多年，臂力惊人，使用的更是特制的硬弓和破甲箭头！居高临下，威力倍增！
“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沉闷声响如同爆豆般密集响起！
许多柔然士兵甚至来不及举起手中的简陋皮盾，就被从天而降的利箭贯穿了头颅、脖颈、胸膛！
鲜血瞬间染红了营地地面，惨叫声此起彼伏！
第一轮箭雨刚落，西侧山腰的伏兵箭矢也已到位！
如同梳子一般，沿着峡谷横向覆盖，将那些试图寻找掩体或向崖壁靠拢的柔然士兵射成了刺猬！
“稳住！向我靠拢！冲锋！冲出峡谷！”那名柔然百夫长声嘶力竭地呼喊，挥舞着弯刀，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然而，他刚刚喊出两声——
“咻！”
一支力道远超寻常、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的箭矢，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穿透混乱的人群缝隙，精准无比地钻入了他的张开的嘴巴，带着一蓬血雨和碎骨，从后颈穿出！
百夫长的呼喊戛然而止，双眼兀自圆睁着，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这一箭，来自崖顶的牛凤！
冷静，精准，一击毙命！
几乎在百夫长倒下的同时，另一支更加霸道、蕴含着磅礴内力的狼牙箭，如同流星赶月，呼啸着射中了营地中央那杆狼头大纛的旗杆！
“咔嚓！”碗口粗的旗杆应声而断！
象征着统治和士气的狼头大旗，颓然坠落，被混乱的士兵踩在脚下！
主将毙命，军旗倒地！
本就遭受突然打击、死伤惨重的柔然守军，彻底崩溃了！
“首领死了！”
“旗倒了！快跑啊！”
“魔鬼！他们是魔鬼！”
残存的柔然士兵再也顾不得其他，如同无头苍蝇般，哭喊着，互相践踏着，拼命向着他们认为安全的峡谷出口涌去。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早已张弓以待的五百边军！
“放箭！”
随着王校尉一声令下，憋了一肚子怒火和屈辱的边军士兵，将手中的箭矢疯狂地射向那些涌来的溃兵！
如此近的距离，几乎不需要瞄准，箭矢如同镰刀割麦般，成片地收割着生命！
前有堵截，上有箭雨，侧有覆盖！五百柔然守军，在这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战斗，几乎呈现出一面倒的屠杀。
不到半个时辰，峡谷内的喊杀声和箭矢破空声便渐渐稀疏下来。
除了极少数机灵者趁乱钻入山林逃窜外，五百柔然守军，几乎被全歼于此！
阳光彻底照亮鹰嘴峡，谷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渠，那面残破的狼头旗浸泡在血泊中，显得格外讽刺。
神箭宗与收拢边军组成的联军，以微乎其微的代价，取得了北上以来的第一场大捷！
稳稳地扼住了柔然南下的咽喉之地！
牛凤站在崖顶，俯瞰着下方战果，缓缓松开了紧握的弓弦。
初战告捷，但他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唯有目光愈发坚定。
这只是开始。
他知道，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