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光芒散尽，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狼狈地滚落在特管局传送平台的防护垫上。身后，那强行撑开的传送门发出一声哀鸣，彻底湮灭，切断了与万镜之巢最后的连接。
死里逃生。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能量过载的焦糊味。警报声、人员的奔跑声、焦急的询问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却又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切。
沈阳仰面躺在垫子上，胸腔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眼前阵阵发黑。最后那一下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量，灵魂深处都传来透支的虚弱。
旁边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韩玉侧躺着，蜷缩了一下，脸色比平时更白，额角的伤口又渗出血迹，但他第一时间却是伸手摸索着，直到抓住沈阳的手腕，感受到脉搏的跳动，才似乎松了口气，脱力般瘫软下去。
“医疗组！快！”郑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员迅速围了上来，检测生命体征，注入稳定剂，处理伤口。冰凉的凝胶触碰到伤口带来细微的刺痛，能量补充剂流入血管，稍微驱散了一些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疲惫。
沈阳艰难地偏过头，看向旁边的韩玉。对方也正看过来，那双总是含着戏谑或慵懒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同样的疲惫，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心照不宣的平静。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是手指在垫子上细微地动了一下，指尖轻轻碰在一起。
足够了。
※※※
接下来的几天，特管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和舆论风暴的中心。
万镜之巢的崩塌和最后那场惊心动魄的“真心话大冒险”直播，将“维度异常”和“特殊能力者”的存在彻底摊开在了所有维度公众面前。恐慌、质疑、好奇、崇拜...各种情绪激烈碰撞。
特管局不得不连续召开多场新闻发布会，由郑铎、陈铭甚至星枢的投影出面，进行“有限度的真相公开”，解释镜界的威胁、特殊能力者的存在意义以及特管局的工作性质。
而处于风暴眼的两位当事人，却被强制安排了“疗养休假”。
理由很充分：沈阳能量严重透支，需要静养恢复；韩玉精神受到镜师规则冲击，需要观察安抚。更深层的原因则是，他们需要暂时远离公众视野，让舆论稍微降温，也让特管局有更多操作空间。
于是，他们被送到了特管局下属的一处秘密疗养基地。这里位于一个风景优美、能量稳定的附属维度，看起来更像一个高端度假村，但安保级别极高。
最大的惊喜（或者说，对某些人来说是无奈）是，《维度探秘》节目组也被特许入驻——以“记录康复过程，展现能力者日常生活”的名义，进行一种 softer 的直播。
用总导演的话说：“观众现在就想看这个！得满足市场需求！这也是维稳！”
于是，“片场”从危机四伏的异维度，变成了阳光明媚的疗养院。
※※※
“早安，各位观众朋友~欢迎来到《维度探秘》特别番外篇——‘片场休假’！”林薇穿着清新的休闲裙，站在开满鲜花的庭院里，对着镜头微笑，“今天，我们将继续跟随沈老师和韩老师的疗养生活。”
弹幕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转变： 【早！来看我老公们度假！】 【今天韩美人脸色好点了吗？】 【沈老师今天能下床了吗？】 【所以以后直播都是这种养老风格了吗？我爱看！】
镜头跟随着林薇，来到一栋雅致的小别墅前。阳台上的景象让弹幕瞬间活跃起来。
韩玉正窝在一张柔软的躺椅里，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只露出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和打着固定绷带的手臂（镜界能量侵蚀的伤口需要特殊处理）。他看起来懒洋洋的，眯着眼晒太阳，像只餍足的猫。
沈阳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姿依旧端正，但眉宇间带着明显的倦色，手里正拿着一把小刀和一个灵果，仔细地、略显笨拙地削皮。他的能量恢复比韩玉慢，动作还有些虚浮。
“阿阳~”韩玉拖长了调子，眼睛都没睁，“苹果皮断了三次了哦~你的专注力呢？”
沈阳动作一顿，耳根微不可查地红了一点，没好气地把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递过去：“吃不吃？”
“吃~”韩玉立刻睁开眼，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嗯！沈老师削的果然特别甜！”
弹幕：【啊啊啊投喂！】【苹果：我承受了太多】【韩影帝你就撩吧！】【沈老师耳朵红了！我看到了！】
林薇适时上前：“两位老师早上好，看起来气色不错。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韩玉眨眨眼：“养伤，晒太阳，逗阿阳——哦不对，配合阿阳进行康复训练。”他晃了晃打着绷带的手臂，“医生说要保持心情愉悦，有助于能量吸收。”
沈阳：“......”默默把苹果又递过去堵他的嘴。
直播内容变得日常而琐碎。观众们看着沈阳在康复师指导下进行缓慢的能量循环练习；看着韩玉一边抱怨药苦一边被沈阳盯着喝完；看着两人在庭院里下棋（韩玉耍赖被抓包）；看着他们一起看之前直播的回放（韩玉疯狂吐槽自己的演技，沈阳偶尔补刀）...
没有惊心动魄的战斗，没有生死一线的危机，只有这种近乎平淡的相处。但那种经过无数次考验的、深入骨髓的默契和信任，却在这种日常细节中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是累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这种细水长流的感觉真好】 【他们好像真的只是两个在养伤的普通人】 【但那种氛围...插不进去第三个人】 【我好像更能理解为什么他们能对抗镜师了】
星枢传来的数据也证实，这种温和的、持续的情感共鸣输出，对于修复两人受损的精神和能量核心，效果显着。
当然，某影帝绝不会让直播真的变成白开水。
比如康复训练时，他会突然“虚弱”地靠在沈阳身上：“阿阳，没力气了，要抱抱才能起来。” 比如喝药时，会讨价还价：“太苦了，除非阿阳亲一下，不然不喝。” 比如下棋输了，会耍赖扑过去抢棋子：“不行不行！这步不算！重来！”
每一次，都会换来沈阳无奈又纵容的眼神，和弹幕的疯狂尖叫。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第三天晚上。
※※※
夜间的直播已经结束。别墅里只留下几盏夜灯，窗外是附属维度特有的、带着微光的夜色。
沈阳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睡得并不安稳。能量透支的后遗症让他陷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燃烧的城池、破碎的镜子、韩玉坠落的身影、还有镜师那冰冷的微笑...
他猛地惊醒，心跳急促，冷汗浸湿了额发。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复紊乱的能量波动。
就在这时，他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极其细微的、压抑的闷哼声。
是韩玉。
几乎没有犹豫，沈阳起身下床，轻轻推开连通两个卧室的门。
韩玉的房间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他并没有睡在床上，而是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颤抖。地上，散落着几面小镜子——大概是节目组留下的道具或装饰品——此刻，那些镜子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翳。
“韩玉？”沈阳轻声开口，快步走过去。
靠近了才听到，韩玉的呼吸急促而紊乱，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齿间泄露出的不仅是闷哼，还有极其细微的、破碎的呓语：“...不...走开...不是...”
沈阳的心猛地一沉。他蹲下身，手轻轻搭在韩玉的肩膀上：“韩玉？看着我！”
触碰的瞬间，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绷得像石头一样紧，皮肤冰凉，却在细微地颤抖。一股阴冷、粘腻的能量感从韩玉身上散发出来，带着镜界特有的气息！
镜师的诅咒或者说标记，并没有完全清除！它在夜晚、在韩玉精神最放松脆弱的时候，再次试图反扑！
韩玉似乎陷在噩梦中无法挣脱，对沈阳的呼唤没有反应，反而更加用力地蜷缩起来，像是要躲开什么可怕的东西，声音里带上了几乎听不见的哀求：“...别过来...我不是怪物...”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沈阳心里。他知道这是韩玉灵魂最深处的旧伤。
“韩玉！”沈阳不再犹豫，双手用力，将他整个人转过来抱进怀里，同时调动起刚刚恢复少许的能量，带着温暖平和的气息，缓缓注入对方体内，“醒过来！那是假的！我在这里！”
或许是温暖的怀抱，或许是熟悉的气息，或许是那微弱却坚定的能量安抚，韩玉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了一些。他茫然地抬起头，眼神没有焦距，额发被冷汗湿透，脸上毫无血色。
“...阿阳？”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确定的脆弱。
“嗯，是我。”沈阳抱紧他，声音放得极轻，“做噩梦了。没事了。”
韩玉愣了几秒，眼神逐渐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那层惯有的、玩世不恭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罕见的、真实的疲惫和后怕。他没有推开，反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将额头抵在沈阳的肩上，声音闷闷的：“...阴魂不散的老东西...”
“残留的印记而已。”沈阳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明天让陈铭再用精神净化仪处理一次。”
“...嗯。”韩玉低低应了一声，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极轻地说，“...刚才梦见...很久以前的事...他们都怕我...”
沈阳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更紧地抱了他一下：“我不怕。”
沉默在月光中蔓延。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一个安静地抱着，一个安静地靠着。空气中那种阴冷的镜界气息，在沈阳持续的能量安抚下，渐渐消散。
过了许久，韩玉似乎终于缓了过来，恢复了一点力气，但依旧没抬头，只是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拽了拽沈阳的衣角：“...冷。”
沈阳叹了口气，认命地将他扶起来，半抱半扶地弄回床上，用被子把他裹严实。自己则坐在了床边：“睡吧。我在这看着。”
韩玉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亮：“沈老师，你这算不算擅闯闺房？”
“...再说话我就回去了。”
“别！”韩玉立刻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不小，“...陪一会儿。”语气里难得带上一丝软弱的依赖。
沈阳没再说话，只是任由他抓着，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他的眼睛上：“闭眼。睡觉。”
或许是能量消耗太大，或许是安心了下来，韩玉这次很快陷入了沉睡，呼吸变得平稳悠长。
沈阳却没有睡。他就这样坐在床边，守着陷入沉睡的韩玉，目光扫过地上那些已经恢复正常的小镜子，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锐利。
镜师的残余影响比预想的更顽固。而且...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镜师最后那疯狂的眼神里，除了愤怒和兴奋，似乎还隐藏着别的什么...一种更像是...期待的东西？
他轻轻抽出被韩玉抓着的手，走到那些小镜子前，蹲下身。指尖凝聚起微弱的金光，仔细感知着。
果然，除了镜界那阴冷的能量残留，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截然不同的能量签名——更加古老，更加隐晦，带着一种冰冷的观察意味。
这不是镜师的能量！
有一个更深的存在，在通过镜师、甚至通过镜界本身，在观察着他们！镜师所谓的追求“完美”，或许本身就是一个被利用的幌子！
真正的幕后黑手，可能从未现身。
沈阳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窗外看似平静的夜色。疗养休假或许即将结束，一场更深、更危险的游戏，似乎才刚刚揭开序幕。
而这一次，他们甚至不知道对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