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清咬着竹哨吹完最后一个音，腮帮子还微微鼓着，活像只含着松果的小松鼠。冷月剑在暖寒泉的水雾里划出道晶莹的冰弧，溅起的水珠落在夜玄钰的墨色劲装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像给黑色绸缎绣了朵小水花。他收剑时甩了甩手腕，剑穗上的小铃铛叮当作响，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玄钰师兄，你听！这次竹哨和剑招总算对上了，连‘寒天飞雪’的节奏都没乱！再练两天，萧辰那家伙肯定不是我对手，到时候我要让他输得连剑都握不住！”
夜玄钰放下“流霜”琴，指尖还沾着琴弦的余温，目光落在他汗湿的额发上——几缕碎发贴在饱满的额头上，显得脸颊更小了。他嘴角勾着浅淡的笑，伸手帮韩雪清拂开额发，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皮肤，凉丝丝的：“是进步快，不过别得意太早。你‘寒潭映月’的收尾还是软，像没睡醒似的，真遇上妖兽，这力道连人家的皮毛都划不破，反而会被当成‘移动点心’。”
话音刚落，竹林深处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碗口粗的竹枝被生生咬断，还带着点黏腻的咀嚼声。韩雪清瞬间绷紧脊背，手里的冷月剑“唰”地出鞘半寸，剑刃泛着寒光——这声音他太熟了！小时候在韩家后山，他曾躲在树后看过赤焰狼啃咬猎物，那牙口能把石头都咬出印子！
夜玄钰也瞬间站起身，灵剑“嗡”的一声出鞘，银亮的剑身映着暖寒泉的蓝光，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他往韩雪清身边靠了半步，将人悄悄护在身后，语气沉了下来：“是‘赤焰狼群’，至少两只。这东西鼻子灵得很，肯定是被暖寒泉的灵气吸引来的。你护好自己，别硬拼，要是打不过就往我身后躲，我来解决。”
没等韩雪清反应，两只半人高的赤焰狼就从竹林里窜了出来，红毛倒竖得像团炸开的火焰，爪子踏过的地方还留着点点火星，把地上的枯草都烤得卷了边。为首那只的獠牙上挂着半片竹枝，绿色的竹汁顺着牙齿往下滴，显然是刚在竹林里“加餐”完。它们铜铃大的眼睛扫过两人，对视一眼就分了工——一只压低身子扑向夜玄钰，另一只则绕到侧面，毛茸茸的尾巴甩了甩，直扑韩雪清的后腰，显然是想玩“前后夹击”的把戏。
“小心身后！”夜玄钰挥剑挡住正面狼的爪子，灵剑与狼爪相撞，迸出一串火星，“用‘冷月斩’劈它前腿！赤焰狼的关节最怕寒，你把寒气往剑刃聚，保证一劈一个准！”
韩雪清反应极快，借着转身的力道，像只灵活的小豹子，将体内寒气尽数灌注剑身。冷月剑裹着层薄薄的冰雾，“唰”地劈向狼腿，剑风都带着凉意。那狼没想到这个看着娇滴滴的弟子会这么狠，前腿刚抬起想扑，就被冰刃划开道深口，鲜血瞬间渗了出来，染红了红色的狼毛。它“嗷”的一声惨叫，动作明显慢了半拍，连尾巴都垂了下来，活像只被打蔫的野狗。
“好样的！”夜玄钰趁机一剑刺穿正面狼的咽喉，暗红色的血溅在他的墨色劲装上，却没影响他的动作。他刚想转身帮韩雪清，就看见另一只狼发疯似的扑向韩雪清，爪子上还裹着团橘红色的火焰，显然是急眼了，想拼个“同归于尽”。
夜玄钰心里一紧，来不及收剑，直接将灵剑掷了出去！银亮的剑身像道闪电，擦着韩雪清的肩膀飞过，“噗嗤”一声钉在狼的肩胛骨上，剑穗上的铜铃还在疯狂晃动。
韩雪清被剑风带得晃了一下，差点撞到身后的竹子。他余光瞥见夜玄钰赤手空拳冲过来，心里“咯噔”一下——没了剑，赤焰狼的火爪很容易伤到人！他没多想，握紧冷月剑转身，用剑身挡住狼的反扑，同时将寒气往剑身汇聚，冰雾瞬间裹住狼身，像给狼套了层冰壳，让它动作迟滞了一瞬。
“就是现在！”夜玄钰纵身跃起，动作利落得像只捕猎的雄鹰，一脚踹在狼的太阳穴上。那狼吃痛倒地，脑袋“咚”的一声撞在石头上，还想挣扎着爬起来，韩雪清已经补了一剑，精准刺穿它的心脏。两只赤焰狼很快没了动静，只有身上的火星还在慢慢熄灭，像快烧完的蜡烛。
韩雪清喘着气，手撑着膝盖，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他刚想松口气，就看见夜玄钰扶着胳膊，指缝里渗出血来——刚才掷剑时太急，被狼的火爪扫到了，小臂上划开道三寸长的口子，边缘还冒着点焦糊味，显然是被火燎到了，连周围的布料都烤得卷了边。
“玄钰师兄！”韩雪清赶紧跑过去，一把抓过他的胳膊查看伤口，语气都变了调，带着点哭腔，“怎么不躲开啊！这伤口这么深，还被火燎了，得赶紧处理，不然会发炎的！”他从储物袋里翻出干净的布条——这还是苏玲给他备的，怕他练剑受伤，现在正好用上。他想先帮夜玄钰压住伤口，手却被夜玄钰轻轻按住。
“没事，小伤。”夜玄钰的脸色有点白，嘴唇也没了平时的红润，却还笑着安抚他，像怕他担心，“先把灵剑拔出来，那是灵剑宗的镇派剑之一，要是被狼血泡坏了，宗主得罚我抄一百遍门规。”
“什么门规啊！伤口重要还是剑重要！”韩雪清没听他的，固执地把布条按在他伤口上，力道有点重，让夜玄钰忍不住皱了皱眉。可他没躲开，反而看着韩雪清皱紧的眉头，眼底闪过丝笑意——平时练剑时总爱慌神，连剑穗缠到竹子都能紧张半天，关键时刻倒挺靠谱，连语气都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硬，倒像个真正的练家子，而不是那个总躲躲闪闪的“小师妹”。
帮夜玄钰按住伤口，韩雪清才转身去拔灵剑。剑插得很深，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出来，剑身上还沾着黏腻的狼血，看着有点吓人。他赶紧跑到暖寒泉边，用泉水把剑冲洗干净，连剑鞘都擦得锃亮，才递还给夜玄钰：“剑没坏，就是有点脏，回去用布擦一擦就好。你看，剑刃还是很锋利，连点缺口都没有。”
夜玄钰接过剑，看着他沾了血的指尖——韩雪清的手指很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现在指尖沾了点狼血，显得格外惹眼。他伸手帮韩雪清擦掉指尖的血，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宝贝：“你也受伤了。”
韩雪清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被狼爪划了道小口子，血珠正慢慢渗出来，刚才光顾着担心夜玄钰，居然没感觉到疼。他赶紧把手背在身后藏了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没事，就破了点皮，不碍事。这点小伤，比我练剑时被剑鞘砸到还轻呢！”
“怎么不碍事？”夜玄钰皱起眉，拉过他的手仔细查看伤口，语气里带着点责备，“赤焰狼的爪子有毒，虽然不致命，但不处理会肿起来，到时候你连剑都握不住，明天怎么跟萧辰切磋？”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个淡绿色的瓷瓶，瓶身上刻着“清毒膏”三个字，倒出点淡绿色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韩雪清的手背上。药膏凉丝丝的，带着点薄荷味，瞬间缓解了伤口的刺痛，也让韩雪清的心跳漏了一拍——夜玄钰的指尖太暖了，隔着药膏都能感觉到温度。
两人靠在暖寒泉边的青石上休息，月光透过竹叶洒下来，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像给手镀了层银。暖寒泉的水雾袅袅升起，带着淡淡的硫磺味，却一点都不难闻。韩雪清看着夜玄钰胳膊上渗血的布条，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像吃了没加糖的蜜饯：“都怪我，刚才要是反应再快点，你就不会受伤了。要是长老知道你为了我受伤，肯定会骂我的。”
“跟你没关系。”夜玄钰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几百遍，把他的头发揉得有点乱，“是我没查清楚后山的妖兽动向，大意了。再说，你刚才那记‘冷月斩’很利落，换了灵剑宗的普通弟子，未必能做到这么快。”他顿了顿，看着韩雪清的眼睛——月光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语气认真了不少，“你剑法底子很好，就是平时太收敛，总想着藏劲，怕伤到别人似的。别这样，该出手时就出手，你越躲，反而越容易出问题。”
韩雪清心里一动——夜玄钰好像总能看穿他的小心思，知道他藏着劲，知道他怕暴露男儿身不敢用力，却从没追问过原因，也没怀疑过他的身份。他攥了攥手心，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远处传来弟子的呼喊声：“有人吗？刚才听到这边有妖兽叫，是不是出事了？”显然是清心宗的巡逻队发现了动静。
“得走了，”夜玄钰站起身，顺手拉了韩雪清一把，力道刚好，没让他觉得疼，“别让他们看见咱们在这儿，不然又要被长老问东问西，说不定还会不让你再来后山练剑。你的手别用力，伤口别碰水，回去记得再涂遍药膏。”
韩雪清点点头，跟着他往竹林外走。夜玄钰走在前面，刻意放慢了脚步，还时不时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受伤的胳膊始终垂在身侧，没让他帮忙。韩雪清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暖炉——从小到大，除了爹娘，还没人这么护着他，哪怕是为了他受伤，也没半句抱怨，反而还在担心他的伤口，怕他被长老骂。
快到竹林出口时，夜玄钰突然停下脚步，从储物袋里拿出个东西递给韩雪清——是块巴掌大的墨玉令牌，上面刻着个苍劲的“玄”字，触手生温，还带着夜玄钰身上的兰花香。“这个你拿着，”他语气严肃，不像平时那样温和，“后山最近不太平，听说还有更厉害的妖兽在附近游荡。拿着它能调动灵剑宗的巡逻弟子，要是再遇到妖兽，就捏碎令牌，我会很快过来，不会让你出事的。”
韩雪清接过令牌，手心瞬间被温暖的玉牌裹住，心里一阵发烫，眼眶都有点红了：“谢谢玄钰师兄，这个太贵重了……这是你的令牌吧，你给了我，你怎么办？”
“不贵重，”夜玄钰笑了笑，眼底的温柔藏都藏不住，像暖寒泉的水，慢慢漫过韩雪清的心，“再贵重也比不过你刚才护着我的样子。你明明自己也怕，却还握着剑挡在我前面，那一刻，我觉得比拿到任何宝贝都开心。”他伸手帮韩雪清把令牌放进怀里，还细心地拉了拉他的衣襟，怕令牌掉出来，“明天切磋别紧张，我在台下看着你。要是打不过，就往我这边看，我给你递信号，咱们就算耍赖，也不能让你输得难看。”
看着夜玄钰转身离开的背影，韩雪清摸了摸手心还残留的药膏凉意，又摸了摸怀里温热的令牌，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连耳朵尖都红了。他知道，从今晚开始，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在清心宗藏着秘密，有个人会护着他，会看穿他的小心思，会陪着他一起练剑，还会为了他受伤也不抱怨。
而远处的夜玄钰，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口，虽然疼得钻心，心里却甜得像揣了块蜜——这个总爱藏劲、总爱脸红的小师妹，好像比他想的更让人在意，在意到愿意为了她，把最珍贵的令牌交出去，把受伤的疼抛在脑后。一场始于并肩作战的心动，正在月光下，悄悄生根发芽，像暖寒泉边的小草，虽然不起眼，却有着蓬勃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