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凡的声音在死寂的演播厅里格外清晰。
他盯着主持人，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主持人张了张嘴，喉咙发干。
“出……出题？”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贺凡点头，“我给你们所有人出一道题。”
渡边雄一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
专家席上一片骚动，几位教授不安地交换着眼神。
“请说，贺凡先生。”主持人强作镇定，声音有些抖，“您想……出什么样的题？”
贺凡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扫过舞台一侧。
“麻烦节目组，”他指向后台道具区，“帮我找来一架钢琴。”
这个要求太出乎意料。
主持人愣住了。
导演在耳机里急促地吼了几句。
主持人如梦初醒：“钢琴？立刻！去找钢琴！”
后台一阵忙乱。
几分钟后，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被工作人员匆匆推上了舞台中央。
聚光灯打下，琴身泛着幽光。
贺凡走到钢琴前。
他掀开琴盖，手指轻轻拂过几个琴键。
“音准还行。”他低声说了一句。
全场观众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溜圆。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
直播间的弹幕也停滞了一瞬，随即爆炸：
“钢琴？？？”
“贺神要干嘛？现场弹琴？”
“这算哪门子脑力题？？”
贺凡在琴凳上坐下。
他调整了一下话筒的位置。
“嵇康的《广陵散》。”他对着话筒说，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献给各位。”
他的手指搭上琴键。
没有多余的动作。
第一个音符落下。
清越、孤高，带着一丝决绝的凛冽。
紧接着，一串复杂多变的音符流淌出来。
不是轻柔的旋律。
是金戈铁马，是慷慨悲歌。
是聂政刺韩王的决绝，是嵇康临刑前的从容。
贺凡的背挺得笔直。
他的手指在黑白键上疾走，时而如暴风骤雨，时而如寒泉幽咽。
指尖敲击的力度仿佛带着千钧之势。
每一个音符都清晰、饱满，充满了穿透力。
整个演播厅只剩下琴声。
那琴声带着魔力。
它不再是单纯的音乐。
它像一幅展开的古卷。
它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它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直抵心灵。
渡边雄一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绝望被一种更深的震撼取代。
专家席上的教授们，有的闭目凝神，有的眉头紧锁，试图跟上那繁复到令人发指的旋律。
主持人僵立在舞台边缘，忘记了呼吸。
观众席鸦雀无声。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古意的音乐风暴席卷。
几分钟后。
最后一个音符重重落下。
余音在巨大的演播厅内回荡，久久不散。
贺凡收回双手，平静地放在膝上。
他站起身，重新面对主持人、渡边雄一和专家席。
演播厅依旧一片寂静。
人们还沉浸在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琴曲里。
贺凡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我的题目很简单。”他看着渡边雄一，又看向专家席，最后目光扫过主持人，“请写出，我刚才弹奏的，所有音符。包括每一个音高、时值和力度变化。”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谁能完整无误地写出来，就算我输。”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针落可闻。
渡边雄一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专家席上炸开了锅。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猛地站起来，声音都在发颤：“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广陵散》本就极其复杂！现场演奏，瞬息万变！谁能记住所有音符细节？连录音分析都需要时间！”
“就是啊！”另一位戴着眼镜的专家也激动地附和，“音高、时值、力度……这要求精确到毫厘！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贺凡先生！”主持人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您……您确定是这个题目？”
贺凡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题目已经出了。有效时间，十分钟。现在开始计时。”
主持人看着贺凡那毫无波澜的眼神，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求助般地看向导演室的方向。
导演的脸在监控屏前铁青一片，颓然地挥了挥手。
主持人咽了口唾沫。
他转向渡边雄一，声音干涩：“渡边先生……您……您要尝试作答吗？”
渡边雄一猛地抬起头。
他看着贺凡，又看看那架仿佛还萦绕着杀伐之音的钢琴。
眼神里充满了崩溃和绝望。
“噗通！”
他双腿一软，竟直接从凳子上滑跪在地！
紧接着，他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
“不！不可能！恶魔！你是恶魔！”他双手抱头，状若癫狂，“我认输！我放弃！我放弃！”
吼完，他竟连滚爬爬地冲下了竞技台，狼狈地消失在后台通道口。
全场哗然！闪光灯对着他的背影疯狂闪烁。
专家席上也是一片死寂。
刚才激动的老教授颓然坐回椅子，喃喃自语：“疯子……这是个疯子出的题……或者，是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巨大的白板前空无一人。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尝试。
十分钟时间到。
主持人看着空白的白板，又看看稳如泰山的贺凡。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舞台中央。
“时间到！”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虚弱，“无人成功作答……挑战失败。”
他停顿了一下，艰难地挤出最后几个字：
“我宣布，本届《最强大脑》国际巅峰挑战赛，最终胜利者——贺凡！”
“哗——！！！”
掌声、尖叫、欢呼如同火山喷发，瞬间淹没了演播厅！
彩带漫天飞舞。
华夏观众激动地拥抱在一起，泪流满面。
“贺神！贺神！贺神！”的呼喊声震耳欲聋。
贺凡平静地接受着这一切。
他走到舞台中央，对着观众微微颔首。
主持人将一张巨大的支票模板递给他，上面的数字是天文数字般的奖金数额。
贺凡接过来，看了一眼，随手递给旁边的工作人员。
这个动作又引起一片尖叫。
“贺凡先生！恭喜您！”主持人终于找回一点主持人的感觉，“您创造了历史！您有什么想对支持您的观众，对世界说的吗？”
贺凡拿起话筒。
全场立刻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聚焦在他身上。
“谢谢。”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人类的潜力很大，别轻易设限。”
言简意赅。
却重逾千钧。
后台采访区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
长枪短炮恨不得怼到贺凡脸上。
“贺凡先生！您觉得渡边雄一的表现是否让您失望？”
“贺先生！您最后为什么要用《广陵散》出题？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贺神！您打算怎么使用这笔巨额奖金？”
贺凡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耐心地回答了几个常规问题。
直到一个戴眼镜的年轻记者，拼命挤到最前面，把话筒塞了过来：
“贺凡先生！您今天展现的实力堪称神迹！所有人都想知道，您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您会继续在脑力领域深耕，还是会有新的挑战？”
这个问题一出，其他记者都安静下来，屏息以待。
贺凡的目光扫过镜头。
他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弹了弹西装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最近……”他顿了一下，声音清晰地透过话筒传向全球，“对电视节目，有点兴趣。”
记者们眼睛一亮，追问：“哦？是指参加更多像《最强大脑》这样的节目吗？”
贺凡轻轻摇头。
他看着镜头，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锐气和玩味。
“或许，”他缓缓地说，每个字都敲在众人心上，“我会自己，办一个节目玩玩。”
说完，他不再停留。
在工作人员的开道和闪光灯的疯狂追逐下，转身离开了采访区。
留下身后一片炸开的声浪和无数呆若木鸡的面孔。
直播信号在他离去的背影中切断。
屏幕变黑前最后一秒，是记者们震惊到扭曲的表情特写。
演播厅外。
喧嚣被厚重的门隔绝。
贺凡坐进等候的专车。
车子平稳启动。
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车窗外的城市霓虹飞速掠过，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悄然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