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之争惨败,如同狠狠一记耳光甩在紫姝公主脸上,火辣辣地疼。
接连两日,她都称病窝在自己的营帐里,没有露面。
她反复复盘那日的场景,越想越觉得是江蓠偏心,是苏芷狡诈,是那些军士和医官们有眼无珠!
她绝不能就这样认输!
若是就这样灰溜溜地缩着,她公主的威严何在?
她还有何颜面再见江蓠?
必须做点什么,挽回颜面,重新确立自己在这云霞关的存在感!
对!
药房那种地方,苏芷也只能在那里逞能。
但军机大帐不同,那是云霞关真正的权力核心,是江蓠日夜操劳、运筹帷幄的地方!
如果她能自由出入那里,甚至……
能在某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发表一点见解,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那将意味着她真正触及了边关的权力核心,意味着江蓠至少是认可了她的地位,看谁还敢小觑于她!
她忽略了自己对军务一窍不通的事实,也选择性遗忘了军中严禁无关人等擅闯军机重地的铁律。
在她看来,规矩是给普通人定的,她是公主,是君,江蓠是臣,是子民,她想去哪里,难道还需要批准不成?
于是,在病了三天后,紫姝公主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身更显庄重华贵的宫装,在一众宫女侍卫的簇拥下,径直朝着中军区域那座戒备森严的主帐走去。
越靠近中军大帐,守卫越是森严。
巡逻的士兵小队目不斜视,步伐整齐,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岗哨上的士兵眼神锐利,紧紧盯着任何靠近的人和物。
这与她行辕附近那种略带敷衍的守卫截然不同。
紫姝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但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下巴微抬,维持着公主的骄傲。
来到军机大帐外数十步的距离,果然被一队持戈甲士拦下了。
“站住!军机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为首的队长声音洪亮,语气不容置疑。
紫姝身边的一名太监立刻上前,尖着嗓子喝道:
“大胆!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紫姝公主殿下!还不快让开!”
那队长面色不变,抱拳行礼,动作标准:
“末将参见公主殿下!
军令如山,无将军手令或召见,任何人不得入内,请殿下止步!”
紫姝脸色一沉,亲自开口,声音带着惯有的骄矜:
“本宫有要事需面见江将军,尔等速去通传!”
队长依旧挡在前面,寸步不让:
“殿下恕罪!
将军正在帐内与诸位将领议事,有令在先,任何人不得打扰!
末将职责所在,不敢违令!”
“你!”紫姝气结,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队长也敢如此驳她的面子。
正当她准备强闯时,一个更加魁梧挺拔、肤色黝黑、面容刚毅的将领闻声从帐旁走了过来,正是副将忠戟。
“何事喧哗?”
忠戟声如洪钟,看到是紫姝公主,他眉头皱了一下,但还是依礼抱拳,
“末将忠戟,参见公主殿下。”
见到是江蓠的心腹副将,紫姝心中稍定,在她看来,忠戟总该比那些不开眼的小兵懂些规矩。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些:
“忠戟将军,本宫有要事需即刻面见江将军,这些兵士却阻拦于本宫,是何道理?”
忠戟站直身体,如同一座铁塔般挡在通往军机帐的路上,看着紫姝,声音沉稳有力,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殿下,此乃云霞关军机重地,非寻常营区。
将军正在主持军务会议,事关边关防务,干系重大。”
他顿了顿,迎着紫姝瞬间变得难以置信和愤怒的目光,继续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严肃:
“公主殿下乃万金之躯,更应为三军表率。
军中规矩,上至将军,下至兵卒,皆需严守,无一例外!
殿下欲见将军,可先遣人通禀,待将军议毕事务,自有决断。
此刻强行闯入,扰乱军机,恕末将直言,于礼不合,于规不容!
请殿下,止步!”
周围的士兵们虽然依旧面无表情,肃立原地,但眼神中无不流露出对忠副将这番话的认同与敬佩。
这才是边军将领的风骨!
管你公主皇子,在军规面前,一律平等!
紫姝公主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她预想过会被阻拦,却万万没想到,会遭到如此直白、甚至可以说是无礼的顶撞斥责!
一个小小的副将,他怎么敢?!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公主吗?!他怎么敢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指着忠戟,手指都在颤抖,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利:
“你……你放肆!忠戟!
你竟敢如此跟本宫说话?!
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上下?!”
忠戟面对她的暴怒,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末将眼中,唯有军规与边关安危!
殿下身份尊贵,末将不敢或忘。
然,军规重于山,乃保障云霞关数万军民性命之根本!
末将职责所在,守护军机重地,维护军规威严,不敢有丝毫懈怠!
若冲撞殿下,末将愿领责罚,但此门,绝不能放行!”
“好!好一个忠戟!好一个职责所在!”
紫姝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
她看着忠戟那张黝黑、顽固不化的脸,再看看周围那些明显站在忠戟一边的士兵,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打?打不过。
骂?对方根本不接招,只跟你讲军规。
用身份压?对方连领罚都不怕!
她所有的骄傲和倚仗,在这个认死理、一根筋的副将面前,被撞得粉碎!
这个男人,和京城里那些只会阿谀奉承、曲意逢迎的公子哥儿完全不同。
他粗鲁,耿直,不懂变通,甚至可以说是不知死活。
“你……你给我等着!”
紫姝最终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转身快步离去。
“头儿,您可真敢说……”一个亲兵小声嘀咕。
忠戟脸上的严肃表情这才稍微放松,他瞪了那亲兵一眼,
“军规就是军规,有什么敢不敢的?
去,加强警戒,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去!”
“是!”
忠戟转身,望向军机大帐,眉头却微微皱起。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把这位公主殿下得罪狠了。
“女人……真是麻烦。”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甩甩头,重新恢复了那副铁血硬汉的模样,守卫着身后的军机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