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天色不早了,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的伤。”萧元漪打断了姐妹间的腻歪。
“嫋嫋,你别看了,别吓着你。”曦滢把程少商当作沈翎印象中小小一只需要保护的小妹。
程少商却执着的摇头:“阿姊,我不怕。”
曦滢解开衣带,新伤旧伤直观的展现在萧元漪和程少商眼前,锁骨上的新伤有些裂开了,微微渗出了些血来。
程少商惊得说不出话,还是萧元漪推了推她:“去,找你青姨拿点伤药来。”
程少商这才回过神来,提着裙子匆匆的跑出去。
过了一会儿拿着个小瓶子一阵风一般的跑了回来。
萧元漪小心的帮她上药,忍不住叹气:“当初送你回来,就是不想让你经受战火纷扰,没想到兜兜转转你还是上了战场。”
曦滢不觉得如何,言语间很是轻松:“说不准这就是我的宿命呢。”
“阿姊,你疼不疼?”程少商的小脸皱成一团,看着药膏触到伤口的瞬间,自己先嘶嘶地抽了口冷气,“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曦滢伸手去揉她的脸:“好啦,真的没事。”
萧元漪也没看程少商说:“你阿姊必然是吃尽了苦的,不然如何能在短短五年就成了北路军的主帅?战场上刀剑无眼,看你这一身伤,”萧元漪拍了一巴掌曦滢作乱的手,“没事才怪,老实点。”
“是。”曦滢乖巧坐直。
萧元漪上完药出去了,顺便拎着程少商也出去了:“已经很晚了,让你阿姊好生歇息,明日还要上朝呢。”
回了房间,萧元漪看向一脸关切的程始,没忍住叹了一口气:“阿翎这些年,是吃了大苦头的。”
“你是看不见她那一身伤,小小年纪,身上的伤不比你身上的少。”
“哎。”程始叹了一声,“想也是,十五岁就敢单枪匹马三进三出取贼酋首,三年成了将军,两年平了漠北的女娘,不知要吃多少苦。”
想想他自己,从戎多年,才得了个食邑五百的关内侯,官职依旧是个校尉。
楼下程萧夫妻二人低语。
二楼的小白兔程少商已经悄悄钻进了阿姊的房间撒娇。
“阿姊,嫋嫋今天想跟你一起睡。”
曦滢拍了拍床沿,程少商像个快乐小狗一般钻进了她的被窝。
吹了灯,向来敏锐的曦滢依旧感觉得到来自程少商的灼灼目光和她忽紧忽慢的喘气声。
“不早了,要问什么就问吧,你日思夜想的阿姊真的要睡觉了。”曦滢困了,但她猜今天话问不出口,程少商可能睡不着觉。
“阿姊……”程少商的语气带着踌躇,“你说,阿母在战场上是不是也受了这么多伤?”
“阿姊也不知道,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是一定的。”
“阿母把嫋嫋留在都城,是因为军旅艰苦吗?”是因为舍不得自己受苦吗?程少商想,“可是嫋嫋也愿意跟阿母阿父一起吃苦啊。”
可能因为,但绝不是只因为。
曦滢伸手揽住程少商,她当然知道义母把嫋嫋留下的最主要最真实的原因不是这个,但对于这个问题,还是实事求是的回答:“可能义母还有其他理由吧,她不说,我们也无从得知,但军营之中,枕戈待旦风餐露宿都是常事,南方湿热,蛇虫鼠蚁瘴气横生,北方苦寒,卧雪饮冰更是寻常,在物质上无论如何都是比不上都城的生活的,只是于感情上,难免顾此失彼。”
萧元漪和程始对沈翎有救命之恩,沈翎在程家的一饮一啄也都是受恩,但程少商不同,她承受的是实打实的苛待和冷暴力。
站在“沈翎”的立场,曦滢多少要给程始和萧元漪留点脸,不过她想,如果她们母女二人合不来,曦滢可以带她回自己府里常住。
但目前看来,程少商对父母还是心存幻想的,她的府邸还没收拾好,不急于这一时。
“乖,早些睡吧。”
曦滢赶路赶了一个月,属实是累了,很快就睡沉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倒是程少商看到曦滢的一身伤痕,又听了她说边地的情景,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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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的大早会开场,文帝便发布了一道圣旨。
“查宿川侯沈翎,原为沈公靖川与静安长公主失落之女沈曦滢,此事已由皇后和越妃验明正身,特召封沈曦滢为安国公主,并赏还原静安长公主府及其封地食邑。明日朕携宗室百官亲临静安公主墓前祭奠,以告慰英灵。”
旨意一下,朝堂上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武将前列的曦滢身上。
与霍翀一般,沈靖川也是个军功卓着的人物,静安长公主和沈公的食邑加起来一万五千八百户,加上此前陆续赏赐给曦滢的四千五百户的食邑,除了皇帝义子凌不疑的两万户食邑,这个朝堂之上的臣子,无一人能与之匹敌。
这下真成女版凌不疑了。
当今圣上长成的女儿现存有三,她们三人的食邑加起来也不如曦滢食邑的零头。
曦滢走到殿中,例行辞让环节:“陛下,昨日入城,臣已经得到了陛下的厚赏,今日再赏,臣深感惶愧,求陛下收回成命。”
在场的文官也劝,此番恩赏,实在是恩宠太过,让文帝收回成命。
但文帝心意已决:“先前的赏赐,是酬你收复漠北之功,沈公和静安长公主的产业按律本就该由子女继承,这不算赏赐,只是把本来该属于你的还与你,你若是推拒,你阿父阿母的神位又当如何?”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就不需要曦滢再推辞了。
公主地位等同于列侯,但既是侯爷又是公主,这样的风头,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散了朝,同僚都围了上来,真情假意的奉承或寒暄,曦滢心生厌烦之际,凌不疑的声音忽然响起:“沈将军,皇后和越妃还在长秋宫等你,跟我走了,我带你去。”
曦滢星子般的眼睛看向凌不疑:“来了,各位同僚,那就失陪了。”
然后跟着先一步转身阔步走开的凌不疑往长秋宫去,没人能发现他亮起一瞬的眼神,上翘却仿佛没有上翘的嘴角。
长长的宫道上,只有他二人一前一后的走。
凌不疑的腰板依旧像是穿着甲胄般板直。
“凌将军,等等。”
被叫住的凌不疑瞬间停下,转身看向曦滢。
曦滢摊手放在他的面前:“我的名字,凌将军得还我啊。”
“名字?”凌不疑看着曦滢修长雪白的手,装傻。
衣襟里沾过曦滢血的孔雀翎似乎要烧起来。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在装傻。”曦滢挑眉,“我的平安扣呢?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