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暂息,木炭生意重新步入正轨,甚至因陈记铁匠铺为了弥补前期的损失而加大了订单量,变得比以往更加红火。但刘远洋并未沉溺于此,他将日常生产和管理的更多职责交给了干劲十足的刘根生,自己则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另一件他认为是长远根基的事情上——农具改良。
他选择的突破口,依旧是犁。
这一次,他不再满足于对现有直辕犁的小修小补。他凭借脑海中那点关于曲辕犁的模糊印象,结合连日来在田间地头的仔细观察和与老农的深入交谈,开始尝试绘制更具体的设计草图。
他深知,一个好的设计必须符合人体工学和力学原理。他反复推敲着犁辕的弯曲弧度、犁梢的长度、犁评(调节耕地深度的装置)的位置、以及犁铧与犁壁的角度。没有精确的测量工具,他就用绳子、木棍和目测来反复比较、调整。
这个过程极其枯燥,需要极大的耐心。刘根生看着那些画满了奇怪线条的草纸,虽然看不懂,但出于对刘远洋的无条件信任,还是按照他的要求,挑选韧性极佳的桑木,尝试制作第一个按照新图纸打造的犁架模型。
“远洋,这弯弯绕绕的,真能比直的好使?”刘根生一边小心翼翼地刨着木料,一边忍不住问道。
“理论上应该更省力,也更容易控制深浅。”刘远洋盯着那初具雏形的弯曲犁辕,解释道,“直辕犁牵引点高,牲口费力,人也难掌控。这曲辕降低了牵引点,就像……嗯,就像挑担子,直着腰挑和稍微弯点腰借力,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用了一个挑夫都懂的例子,刘根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模型做好后,刘远洋并没有立刻拿去田里试验。他先在院子里,用绳子模拟牲口的牵引,反复测试不同角度下的受力情况,调整着各个部件的细节。他甚至让刘小丫坐在一块木板上,模拟犁身的重量,感受不同结构下的稳定性。
这些在旁人看来近乎“痴傻”的行为,却让刘远洋对力的传递和平衡有了更直观的认识。他不断修改着图纸,刘根生也毫无怨言地跟着修改模型。
就在刘远洋沉浸于“深耕”农具改良之时,外界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柳林镇张氏铁行和王家老号在受到警告后,果然暂时收敛,不敢再明目张胆地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但他们并未放弃对木炭技术的觊觎。据刘栓柱打听来的消息,他们开始转而尝试从其他地方高价聘请懂得烧炭的工匠,或者收购类似品质的木炭,试图打破刘家坳的“垄断”。
同时,刘家坳木炭的名声,经过这一番波折,反而因祸得福,在一定的圈子内传播得更广。开始有其他镇子,甚至永安县里的一些商户,通过陈掌柜或者其他渠道,打听这种优质木炭,表达了购买的意向。
刘远洋对此保持了谨慎的态度。他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在自身实力不够强大之前,过快地扩张和过高的知名度都可能带来新的风险。他暂时婉拒了这些新的订单,集中精力保障对陈记的供应,同时严格控制着木炭的生产规模和核心技术的知情范围。
他将这种策略称为“易耨”——如同给庄稼除草,清除掉可能争夺养分的杂念和风险,专注于根本的成长。
他的“根本”,一方面是不断优化、建立更高技术壁垒的木炭产业;另一方面,就是这尚在襁褓中,却寄托了他对未来更大期望的农具改良。
日子在工棚的烟火气、田边的观察和书房(如果能称之为书房的话)的演算中平静流淌。刘远洋像一个耐心的农夫,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一边收获着木炭带来的眼前利益,一边为那可能改变更多人命运的“新犁”,默默耕耘,**深耕易耨**。
他相信,只有根扎得足够深,未来的枝叶才能更加繁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