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教室窗户斜照进来，黑板上的纸条还在反光。林骁盯着那把钉入木板的解剖刀，手指轻轻敲了下笔记本边缘。他没说话，但苏念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她转身走向角落的担架，掀开白布。一具尸体安静地躺在那里，面部扭曲，皮肤发青，右手紧握成拳。林骁走近两步，看清了那人穿的战术背心——和周默队长的一模一样。
心跳猛地加快。
苏念伸手探颈动脉，动作熟练。“脑死亡，死亡时间两小时左右。”她说完，掰开死者右手。掌心里攥着一本黑色封皮的手稿，封面没有字，但林骁一眼认出，这是他当初投稿《刑侦逻辑学》的原始稿本。
“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林骁低声说。
“更不对的是，”苏念翻开手稿，“它还没出版。”
书页中间夹着一张泛黄纸条。林骁接过镊子取出，上面写着一行字：“下一个目标是你最在乎的人。”字迹像他自己写的，但在“的”字右上角多了一个小勾。这个细节他记得——之前匿名信也有同样的笔误。
“是同一个人。”他说。
翻到被红笔圈出的那一页，句子赫然在目：“真正的凶手总是躲在旁观者中间。”林骁瞳孔一缩。这句话来自他初三写的第一篇小说草稿，连名字都没起，后来直接删了。这件事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他在教我读他的逻辑。”林骁合上手稿，声音压低，“不是恐吓，是提示。”
苏念把纸条翻过来，用放大镜看背面。显微镜下，极细的刻痕组成三组点划：短-长-短，长-长-短，短-短-短。摩斯码。
“t-m-E。”她念出来。
林骁立刻想到母亲病历编号的尾数。mtE379。这个组合只出现过一次，在他偷偷调取资料时见过。
“他知道我看过的每一份文件。”他说。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火花一闪，一架微型无人机撞在墙边，螺旋桨断裂，冒着烟掉进走廊。
沈知微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信号断了！最后0.8秒传回画面——”
画面闪现：地下实验室，陈渊站在操作台前，手里拿着一顶蓝色安全帽。林骁一眼认出，那是父亲林国强的。
视频中断前最后一帧，摄像头倒影里有个模糊人影，站在房间角落，位置正好是“旁观者”的视角。
林骁盯着那一幕，脑子飞转。那人没动，也没靠近，只是静静看着。像是在记录，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还想让我自己找出是谁。”林骁低声说。
苏念戴上手套，开始检查尸体口腔。她用解剖刀轻轻撬开下颌，在舌根深处摸到一个硬物。米粒大小，防水涂层。
“微型摄像头。”她说，“直接拔出会损数据。”
林骁关掉主灯，只留台灯。苏念用牵引线小心取出装置，放在金属托盘上。沈知微远程接入残余信号，尝试恢复数据。
画面闪了一下。
依旧是那个地下实验室。陈渊背对镜头，正在调试设备。安全帽放在桌上，旁边是一排试管，标签写着“神经调节剂”。
突然，门开了。
一道身影走进来，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他站的位置很特别——不在操作区，也不在记录位，而是靠墙站着，像在观察整个过程。
摄像头倒映在他眼镜上。
林骁死死盯着那帧画面。那人右手无名指上戴着婚戒，袖扣刻着“a=0.618”。动作从容，像是常来。
“这不是助手。”林骁说，“是主导者之一。”
“可陈渊从来不让人进实验室。”苏念皱眉。
“所以他不是外人。”林骁盯着倒影中的轮廓，“他是被允许存在的‘旁观者’。”
话音刚落，楼道传来脚步声。节奏变了，比刚才急促，带着目的性。不是试探，是逼近。
林骁抓起笔记本，迅速扫视门窗。唐糖布置的震动报警线没响，说明来人走的是正门方向。沈知微的备用无人机还没部署，外部监控空白。
“只能靠我们。”他说。
苏念把摄像头放进密封袋，塞进解剖箱。她顺手抽出解剖刀，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林骁把笔记本贴在左臂，右手握紧战术笔。
两人背靠讲台，面对门口。
脚步声停在门外。
门把手缓缓转动。
林骁屏住呼吸。苏念微微侧身，刀尖指向门缝。
门开了。
一道人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U盘。
“你们找的东西，”那人说，“我一直替你保管着。”
林骁认出了声音。
是程小满。
但他不对劲。眼神太稳，说话节奏也变了，不像平时那种碎嘴风格。而且他左手插在裤兜里，姿势僵硬。
“你不是程小满。”林骁说。
对方笑了下。“聪明。不过你也快了。”
他把U盘扔在地上。“里面有你要的答案。打开看看，是不是你妈最后一次手术的真实记录。”
林骁没动。
苏念盯着他手腕。“你护腕戴反了。”
程小满低头看了眼，嘴角抽了一下。“哦，习惯问题。”
“不是。”苏念冷笑，“你根本不知道他送你的护腕内侧缝了‘满哥加油’四个字。真程小满洗澡都舍不得摘。”
对方沉默两秒，忽然抬手扯下面具。
一张陌生的脸露出来，三十岁左右，眼角有疤。
“任务失败。”他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转身就要跑。
林骁冲上去扑门，但对方早有准备，甩出一枚烟雾弹。浓烟瞬间充满教室。
苏念捂住口鼻，挥刀劈开烟雾。林骁摸到讲台边，抓起战术笔砸向灯管。玻璃碎裂声中，月光重新照进来。
烟散了些。
地上只剩那个U盘，和半截烧焦的电线。
林骁捡起U盘，插入随身硬盘。文件自动打开，是一段视频。
画面里，林国强躺在病床上，旁边站着两个医生。其中一个背影熟悉。
那人转过身。
林骁呼吸停滞。
是周默。
他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注射器，对护士说：“剂量加大一点，实验需要反应数据。”
镜头晃动了一下，拍到了床头卡。
患者姓名：林母
药物名称：N-7神经调节剂
执行医生：周默
视频结束。
林骁站在原地，手里的U盘发烫。苏念走到他身边，看到屏幕内容，脸色变了。
“所以周队也是……”
“不。”林骁摇头，“他是主动参与的。”
他想起周默办公室藏的药瓶，想起他总说“我信逻辑，不信药”，想起他手表上刻的“0714”——线人牺牲日。
可如果那天的线人，根本就是实验失败的受害者呢？
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次是从楼梯口传来，不止一人。
林骁把U盘收好，握紧战术笔。苏念拉开解剖箱，取出一支镇静剂，插进袖口。
两人背靠背站定。
门缝底下，慢慢伸进来一根金属探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