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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信在掌心攥成一团,林昭指尖压着那行小字,未留名,却如刀刻。他不动声色将纸团投入烛火,火舌一卷,灰烬飘落案角。

他转身走向密室,脚步未停。案上摊着工部查案时缴获的旧账本,封皮残破,边角焦黑。他昨夜已翻过三遍,此刻重读,目光落在一行墨迹模糊的记录上:“庚字七库,夜输三车,甲东签收。”

“庚字七库?”他低声自语,手指划过纸页,又停在另一页,“修缮费三十两,工七日,匠头王五。”他记得兵部备案中,庚字七库早已封存,何来修缮?更无夜运记录。

他提笔将两处记录抄下,命人速召徐怀之。

半个时辰后,徐怀之 arriving in a plain gray robe, 手中提一卷泛黄图纸。他未落座,先将图纸铺开于案:“这是军火库初建时的工部存档,我从营造司旧档中寻出。庚字七库原为火药暂存库,因地基下沉,十年前已停用。”

林昭指着账本:“可有修缮记录?”

“无。”徐怀之摇头,“若有人擅自动工,必经工部勘验。我部无档,便是私修。”

林昭目光一凝:“你可认得王五?”

“王五?”徐怀之皱眉,“是老匠人,早年在库区修过排水沟,后因顶撞监工被逐。他若受雇,必是暗中行事。”

林昭将账本推至他面前:“三日前,有人以工部名义调走一批旧弩具,备案称‘拆解回炉’。可你我皆知,那批弩具完好,箭槽未损。”

徐怀之沉默片刻:“若庚字七库已启用,又无人报备……必是私藏军械。”

“不止。”林昭指向另一行,“甲东签收。我查过赵氏庄园旧图,其东马场编号正是‘甲东’。赵文炳早年在此养马,后废弃不用。若作私兵集结地,再合适不过。”

徐怀之抬眼:“你是说,军火库与赵氏马场之间,有暗道?”

“未必是暗道。”林昭摇头,“更可能是夜间转运。守军若已被收买,出入不过换身衣裳。”

徐怀之沉吟:“我可带人以检修沟渠为由,入库区外围测绘。若墙基有松动,或地下有新土,便是动过手脚。”

“去。”林昭点头,“带工部旧属,穿杂役服。不可带文书,只记于心。”

当夜,林昭命两名亲信混入运粮队,随民夫入库区外围劳作。次日清晨,一人回报:“夜半有三辆板车出库,遮得严实,车辙深,显是重物。守军未查,直接放行,路线往西山方向。”

林昭取出京郊舆图,比对车辙痕迹与地形,最终圈定一处:“此处离赵氏马场不足五里,林密坡陡,易藏人马。”

他提笔写令,命密探潜伏马场周边,三日不许靠近,只记人影、火光、兵器反光。

第三日傍晚,密探归来,伏地低语:“夜间有三十余人集结,皆着黑衣,持制式长弩,箭簇带铁环,与军火库登记一致。有人呼其首领为‘甲东先生’。”

林昭闭目片刻,再睁时目光如铁:“账本上的甲东,不是代号,是称呼。”

他召徐怀之入府,屏退左右。

“兵部不会准我们查库。”徐怀之直言,“若强入,反被扣以‘窥军机’之罪。”

“不需强入。”林昭取出一张空白兵部文书,提笔仿写一道密令,“今夜子时,钦差将巡库点验。令庚字七库守官备齐册档,不得延误。”

徐怀之皱眉:“伪造兵部令?”

“不是伪造。”林昭将印泥抹于指间,按下一枚模糊印痕,“是‘遗失文书’。明日自会有人上奏,称夜巡密令遭窃,疑有奸人冒用。但今夜,它有效。”

徐怀之沉默良久:“火药仓呢?若他们转移火药,如何取证?”

“你可在仓门设响铃机关。”林昭道,“一旦开启箱柜,铃声即起。我率都察院缇骑埋伏库外,闻声而动。”

徐怀之颔首:“我带技官去,以检修库墙为名,将铃线埋于地底,连至库外草丛。”

子时将至,林昭立于库外林中,手按刀柄。夜风穿林,草叶簌簌。他未着官服,只穿黑衣,面覆薄巾。

徐怀之蹲在草丛中,手指轻拨一根细线,连着地下机关。他低声:“铃已设,线连火药箱锁扣。一开即响。”

林昭点头,抬手示意缇骑散开。

三更鼓响,远处传来马蹄声。一辆马车驶至库门,守军未问,直接开门。三人下车,为首者身披斗篷,腰悬短刀。

他们直奔庚字七库,推门而入。

林昭屏息。

片刻,铃声骤起,尖锐刺耳。

“动手!”他低喝。

缇骑从四面冲出,直扑库门。那人刚打开一只木箱,箱内三具强弩并排而列,火药包堆叠其上。他惊觉回头,已被按倒在地。

林昭步入库中,亲自查验箱内物品。除兵器外,最下层藏有一封未封口的信,纸上墨迹未干:“甲东亲启:京变将起,西门守将已通,待令即发。周崶已离京,勿忧。”

他将信收起,冷冷看向被缚之人:“你是谁?”

那人闭目不语。

徐怀之走进来,蹲下身,拿起一包火药,翻看底部印记。他脸色微变:“这火药……非京营所制。印记是边军特供‘鹰纹双圈’,民间不得流通。”

林昭盯着那印记,片刻,将信折好,收入袖中。

他命人将被捕者押入都察院密牢,武器尽数封存,庚字七库立即查封,守军全部换防。

徐怀之站在库门前,低声问:“赵氏马场,不剿?”

“不剿。”林昭摇头,“现在动手,只会惊走背后之人。他们既然敢动军火,必有后手。我们等。”

徐怀之皱眉:“若他们提前发难?”

“不会。”林昭望着远处宫城轮廓,“他们等的不是时机,是混乱。科举改革刚成,人心未稳,此时生变,正中其下怀。但他们不知道——”他顿了顿,“我们已看见他们的手。”

他转身走向马车,忽听身后徐怀之问:“周崶……当真离京了?”

林昭脚步未停:“信上说他离京,可有目击?有行踪?有驿站记录?”

徐怀之默然。

“没有。”林昭声音低沉,“这封密信,是诱饵。他们想让我们追查周崶,追查军火,追查赵氏。可真正要动的,不在这里。”

徐怀之快步跟上:“那在哪儿?”

林昭登上马车,帘幕垂下前,只留下一句:“他们在等一个人回来。”

马车启动,轮轴碾过碎石,发出沉闷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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