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缕曦光，终于刺破了上空弥漫的血色阴霾。
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与魔气交织在一起，被晨光缓缓驱散。
纪缘依旧跪在地上，燕鹤的头颅静静躺在他脚边，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渍，眼瞳中那片空洞的悲凉，在曦光中渐渐凝固。
他们的道心，早已在三百年的魔途里千疮百孔，又在方才的记忆洪流与悔恨浪潮中彻底碎裂。
就像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蛛网，只剩下几根残破的丝线，再也无法支撑起任何念想。纪缘缓缓抬起手，掌心躺着一颗通体漆黑的珠子，珠身冰凉，触感粗糙，仿佛凝聚了无数罪孽的重量。
这颗珠子，随着他们不停的杀人，从白珠一点点被染黑，从边缘到中心，从浅灰到浓墨，最后彻底成了一颗不见一丝光亮的黑珠，如同他们被彻底扭曲的人生。
“该结束了。”纪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释然的疲惫。他看向脚边燕鹤的头颅，眼中的悔恨早已沉淀成一片死寂的决绝。
他缓缓握紧掌心的黑珠，魔力顺着指尖涌入珠身，原本沉寂的黑珠瞬间发出一阵微弱的震颤，仿佛在抗拒，又仿佛在呼应。
燕鹤的头颅忽然轻轻动了动，眼瞳中混沌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清晰的眷恋。她看着纪缘紧握黑珠的手，似乎明白了什么，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砰——”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响起，黑珠在纪缘掌心彻底崩裂，化作无数黑色的光点，如同溃散的魔气般缭绕在他周身。
那些光点触碰皮肤的瞬间，纪缘浑身猛地一颤，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四肢百骸涌来，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在同时穿刺他的灵魂。
这是黑珠承载的所有因果报应，是他们三百年间所做一切恶事的反噬，此刻正被他强行揽入己身。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身体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直了脊梁。身旁的燕鹤头颅，眼瞳中泪水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的血渍中，晕开一小片淡淡的水渍。
随着黑珠彻底消散，纪缘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燕鹤的头颅也渐渐失去了最后的生机。
周围的景象扭曲、旋转，血色庭院、断壁残垣都在晨光中消融，最终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
没有声音，没有光亮，甚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
燕鹤只觉得一阵轻盈，仿佛灵魂从沉重的枷锁中挣脱出来。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重新拥有了完整的身躯，不再是那颗只能滚动的头颅。
更让她震惊的是，缠绕在周身三百年、如同跗骨之蛆的魔气，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衣衫不再是染血的残破模样，而是回到了少女时最喜欢的那身粉裙，裙摆上绣着的桃花依旧鲜活，就像当年她提着小包袱走进纪家大门时那样。
“这里是……哪里？”她茫然地环顾四周，漆黑的空间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却又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就在这时，她忽然察觉到前方不远处，有一缕微弱的光芒透出，那光芒越来越亮，渐渐汇聚成一条铺满光的道路，温暖而柔和，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黑暗与痛苦。
“是地狱吗？”她轻声呢喃，转头看向身后。纪缘就站在那里，背对着她，身影在漆黑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单薄。“纪缘，我们去有光的地方！”她雀跃地开口，声音里带着许久未曾有过的鲜活，仿佛三百年的魔途只是一场噩梦，此刻终于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