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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七年,秋,夜凉如水。

北京的秋夜,已有刺骨的寒意。皇史宬,这座皇家档案库,在沉沉的夜色中愈显肃穆。它不似宫殿般金碧辉煌,青砖灰瓦,格局宏阔,沉默地矗立在皇城东南,像一位闭口不言的巨人,守护着大明帝国最核心的记忆。飞檐下的惊鸟铃在风中发出零星的、清冷的脆响,更添几分幽深。

辛诚坐在庑廊下,就着一盏孤灯,正核对着一卷刚从南京旧档库调来的《洪武实录》散稿。他年纪很轻,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秀,带着常年不见日头的苍白,身形略显单薄,穿着一袭半旧的青色直身袍,是这皇史宬里最不起眼的底层文书。

灯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映出一双过于沉静的眼眸。那眼神不似寻常青年该有的,倒像是看惯了风云起伏的老者,带着一种洞悉世情后的疏离与谨慎。唯有在翻阅那些故纸堆时,那疏离才会稍稍褪去,流露出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夜风穿过廊柱,带来远处隐约的更鼓声。三更了。

他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涩的双眼。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以及自己均匀的呼吸声。这种寂静是他所习惯的,甚至是他主动寻求的。相较于白日的喧嚣与人情往来,他更宁愿与这些沉寂了数十上百年的故纸堆为伴。

在这里,文字是冰冷的,历史是凝固的,没有那么多需要费心揣度的言外之意。他只需要“诚”实地记录、核对、整理,这便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庇护所。他的名字是祖父所取,单名一个“诚”字,取“言而成,信也”之意。祖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只反复叮嘱一句:“诚儿,世事维艰,人心叵测,但无论如何,守住你名字里的这个字,可保你问心无愧,亦可……在绝境中,寻到一线生机。” 这句话,他至今未曾完全参透,却始终铭记于心。

然而,今夜,这份寂静被打破了。

一声极其短促、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的闷响,从库房深处传来。声音很轻,若非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若非辛诚天生耳力敏锐且心神专注,几乎会被忽略。

他抬起头,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是存放前朝机要杂录的丙字号库房区域。

不对劲。

皇史宬守卫森严,夜间更有值宿的内宦和卫士定时巡逻。但刚才那声响,不像是巡夜人应有的动静。那更像是一种……挣扎?或者说,是某种重物倒地的声音?

辛诚放下手中的散稿,站起身。油灯的光芒将他的影子在廊柱间拉得忽长忽短。他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微微闭上了眼睛。

若是有旁人在此,会以为他只是在闭目养神。但只有辛诚自己知道,在他脑海深处,一座无形的殿堂正在缓缓开启——“无想心域”。

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天赋,或者说,是一种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理解的奇异状态。当心神极度凝聚时,他的思维速度会提升到匪夷所思的境界,外界的信息如同百川归海,涌入他的意识,被迅速分拣、排列、推演。过往所见所闻的一切细节,都会如同画卷般清晰再现。这能力伴随他成长,曾让他被视为异类,也让他得以在这庞大的皇史宬中立足。他深知其神异,故而更加谨慎,从不轻易示人。

此刻,他正以“无想心域”回溯着今晚入夜后的一切。

酉时三刻,最后一批同僚离开,王主事临走前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辛诚,别太熬了,这些陈年旧账,不急在一时。” 他当时只是点头应了。戌时正,他与值宿的老宦官陈芜打过照面,陈芜一如往常,提着灯笼,慢悠悠地往库房深处走去进行最后一次巡查,嘴里还习惯性地哼着不成调的宫词。戌时二刻,巡守的卫队经过他所在的庑廊,带队的小旗甚至还好心地问了句“辛文书还需多久”,他答“快了”,甲叶铿锵声渐行渐远……之后,便是长达一个多时辰的绝对寂静,直到刚才那一声异响。

陈芜……进去之后,似乎就没再出来?那不成调的宫词,也早已消散在夜色里。

辛诚睁开眼,眸光在黑暗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金芒,快得让人以为是灯光的错觉。他提起脚边的油灯,脚步放得极轻,如同狸猫,朝着丙字号库房走去。鞋底落在金砖上,几乎没有声音。

库房区域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深邃、复杂。一排排高大的金丝楠木档案架如同沉默的森林,投下巨大的、扭曲的阴影,上面整齐地码放着无数黄册、实录、宝训,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纸浆和淡淡防虫药草混合的独特气味,这气味平日里让他安心,此刻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只有他手中一盏孤灯,照亮身前尺许之地,仿佛在无尽的黑暗海洋中开辟出一小块脆弱的安全区。

丙字号库房的门虚掩着,留有一条缝隙,像一只怪兽半睁半闭的眼睛。

辛诚停在门前,没有立刻推开。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进入“无想心域”。感官被放大到极致。

嗅觉……除了固有的纸墨和药草味,有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新鲜,带着铁锈味。

听觉……门内一片死寂,连最微弱的呼吸声、心跳声都听不到。绝对的寂静,往往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视觉……透过门缝,里面漆黑一片,灯光投入,似乎被浓墨吞噬。

他伸出左手,轻轻推开了沉重的木门。动作缓慢而稳定,尽量避免发出过大响声。

“吱呀——”

门轴因年久失修,发出干涩而悠长的摩擦声,在这空旷死寂的库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敲打着人的耳膜。

油灯的光芒颤巍巍地投入黑暗,首先照亮的是地面。光滑的金砖地上,隐约可见一道被拖拽过的、颜色略深的痕迹,像是……水渍?不,粘度更高,是血!

光线顺着痕迹缓缓上移。

下一刻,辛诚的呼吸骤然一窒,握着灯杆的手指微微收紧。

在两只档案架之间的狭窄过道里,蜷缩着一个人影。正是值宿的老宦官陈芜!

他面朝下趴着,身下是一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液,仍在极其缓慢地向外蔓延,浸透了他那身葵花团领衫的后背。衣衫在后心位置,有一处明显的、被利刃刺破的裂口,边缘布料微微内卷,颜色深得发黑。

死了。而且,死了有一小会儿了。

辛诚的心脏猛地收缩,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血液里仿佛有一种本能,越是危急,越是能摒除情绪的干扰。他没有惊慌失措地喊叫或转身就跑,而是立刻以“无想心域”的状态,如同一个最精密的器械,飞速地扫视、分析着现场的一切。

陈芜的姿势很怪异,并非自然地倒地。右手紧紧攥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左手向前伸出,手指微微弯曲,像是在临死前想要抓住什么,或者……指向某个方向?那个方向,是更深的、堆放前元遗留杂乱档案的区域。

现场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近处的档案架上的册籍都摆放整齐。凶手要么是一击致命,实力远胜于年迈的陈芜,要么就是陈芜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亲近或信任的人偷袭。

辛诚蹲下身,将油灯凑近些,不敢触碰尸体,只是仔细观察。灯光摇曳,将他沉静的脸庞和地上死者的惨状一同映亮。

陈芜的鞋底……沾着一些泥土。在皇史宬内,尤其是库房区域,为了防火防潮,地面都处理得极为干净,当值人员也多穿软底布鞋,很少会沾上明显的泥土。这泥土颜色有些特别,并非京城常见的黄土或黑土,而是带着一种隐隐的赤褐色,夹杂着细小的砂砾。

赤绛泥?

辛诚的脑海中立刻跳出这个名字。这是一种产自京郊西山,尤其是皇陵区域附近的特殊土质,颜色赤红,质地细腻,因富含某种矿物,在阳光下会隐隐泛着绛紫色光泽,故而得名。京城之内,除了特定工坊(如烧制琉璃瓦的官窑)或从西山皇陵工程回来的人,极少会沾上这种泥土。陈芜一个值守内宦,平日活动范围有限,怎么会沾上西山的赤绛泥?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陈芜紧握的右手上。借着灯光,他隐约看到,从那僵硬的指缝中,露出了一小截非纸非布的金属物件,颜色青黑,上面似乎还刻着极其细微的、蜿蜒的纹路。

一枚青铜钥匙? 样式古朴,绝非皇史宬库房通用钥匙制式。

就在辛诚全神贯注于观察,试图在脑中构建事发经过,推演凶手身高、力道、行动路线的关键时刻,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叶碰撞声,由远及近,迅速朝着丙字号库房而来!脚步声杂乱而有力,显然不止一人。

“什么人?在里面做什么!”一声厉喝在门外响起,如同惊雷,打破了库房区的死寂。

灯光大亮,数盏气死风灯的光芒瞬间驱散了辛诚手中孤灯的微弱光晕,数名手持长戟、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番役冲了进来,瞬间将狭小的空间堵死,封锁了所有出口。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如刀削,穿着一身青色的锦绣官服,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正是今夜负责皇史宬外围警戒的东厂番役档头——曹焱。

曹焱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地上的尸体和蹲在尸体旁的辛诚身上。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变得铁青,眼中寒光爆射。

“辛诚?”曹焱显然认得这个皇史宬里以沉默和认真着称的年轻文书。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冰冷的铁块相互撞击,“深更半夜,你为何在此?陈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辛诚直起身,面对突如其来的包围和曹焱凌厉如实质的逼视,他心中凛然,知道麻烦大了,而且是自己目前难以摆脱的大麻烦。但他脸上依旧保持着近乎刻板的平静,只是将手中的油灯稍稍提高,让自己的表情在更多光线下更清晰些,以示坦荡。

“曹档头,”辛诚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丝毫慌乱,甚至比平时更显得冷静,“下官在庑廊校书,听闻此处有异响,心中生疑,故前来查看。到来时,陈公公已是如此模样。”

“异响?”曹焱冷哼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回荡,他走到尸体旁,蹲下粗略检查了一下伤口,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和范围,眼神愈发冰冷,“什么异响?何时听到的?说清楚!” 最后三个字,已是带着审讯的意味。

“约莫半盏茶前,”辛诚回答,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一声短促闷响,似重物倒地,又似……喉咙被扼住的呜咽。”

“就你一人听见?”曹焱站起身,目光如刀,上下打量着辛诚,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来看个清楚。

“当时庑廊附近,似乎只有下官一人。”辛诚如实回答。他知道这对自己极为不利,但说谎只会让情况更糟。

曹焱围着辛诚缓缓踱了半步,甲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带给人的压力倍增。“也就是说,此刻此地,只有你与陈公公的尸首?而你,是唯一听到‘异响’并‘恰好’过来的人?” 他刻意加重了“恰好”二字,话语中的怀疑之意,已然毫不掩饰,几乎将辛诚定性为第一嫌疑人。

辛诚沉默了一下。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多余的辩解都可能被视为心虚。但他更清楚,如果不说出实情,自己很可能就会被当成唯一的凶手或嫌犯,那将万劫不复。他想起祖父的话,也想起自己名字里的“诚”字。此刻,唯有绝对的“诚实”,或许能撕开这危险的迷障。

他再次微微阖眼,瞬息间,“无想心域”全力运转,超越了平时的速度。刚才观察到的所有细节——血迹的喷溅形状和高度、陈芜倒地的角度和姿势、鞋底赤绛泥的分布、那枚青铜钥匙可能的大小和纹路、门轴的声响、血腥气的位置与浓度、甚至空气中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陈芜也不属于自己的陌生气息……所有信息疯狂组合、碰撞、推演,在他脑中形成一条条清晰的可能性脉络。

刹那间,他睁开眼,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曹焱,那眼神中的冷静和自信,让久经场面的曹焱都感到一丝意外。

“曹档头,下官并非凶手,亦非同谋。”辛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下官可以证明。”

“证明?”曹焱挑眉,带着一丝讥诮和审视,“如何证明?就凭你空口白牙?”

“第一,”辛诚伸手指向陈芜的尸体,语速平稳,条理清晰,“陈公公是被人从背后一击致命,凶器应是双刃短刃之类,刺入极深,直透心脉,故而出血量大且迅速。但请看陈公公的衣衫后襟,除了破口处被血浸透,其周围布料并无太多凌乱褶皱或拉扯痕迹。若下官是凶手,与陈公公面对面搏杀,或从正面偷袭,伤口位置、衣衫状态绝非如此。这更符合他走在前面,被熟悉之人或无预警状态下从背后突袭所致。下官若行凶,如何能让他毫无防备地背对于我?”

曹焱眼神微动,再次仔细看向尸体,甚至示意一名番役用灯光靠近照射,他沉默了片刻,默认了辛诚观察的准确性。

“第二,”辛诚移动自己手中的灯光,照向门口和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曹档头请看,下官鞋底干净,唯有方才进来时,在血迹边缘不慎沾染了些许。”他主动抬起脚,让曹焱和周围的番役都能看清,他的鞋边确实只有一点蹭上的暗红,鞋底则是普通的灰尘。“而若下官是凶手,行凶时必然靠近陈公公,鞋底理应沾染更多血迹与现场尘土。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灯光精准地指向陈芜的鞋底:“陈公公鞋底沾有赤绛泥,此泥产自西山皇陵区,京城内罕有。下官今日整日都在皇史宬内校对文书,并未外出,鞋底只有皇史宬内常见的浮尘,绝无此物。凶手,很可能是一个今日去过西山,或者与从西山而来的人接触过,并在此行凶后,从容离去的人。下官,并无此条件。”

曹焱蹲下身,亲自仔细查看陈芜的鞋底,又示意一名番役脱下令牌,仔细检查辛诚的鞋底。对比之下,果然如辛诚所说,差异明显。

“第三,”辛诚不等曹焱发问,继续说道,目光落在了陈芜紧握的右手上,“陈公公临死前,右手紧握成拳,指缝中似有金属反光,可能是一枚钥匙。他或许在挣扎中,从凶手身上扯下了什么信物,或者,这本身就是他想要保护或暗示的线索。下官若为凶手,一击得手后,岂会不检查死者手中是否抓有证据,而留下如此明显的证物?”

这一连串清晰、冷静、基于细致观察和严密逻辑的推理,让曹焱和他身后的番役们都露出了惊异之色。他们没想到,这个平日里默默无闻、甚至有些不起眼的年轻文书,竟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和缜密的思维,在命案现场和东厂档头的威压之下,还能如此条分缕析,句句切中要害。

曹焱脸上的讥诮之色彻底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慎的凝重和更深的好奇。他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甚至带着几分郑重地,掰开陈芜已经僵硬冰冷的手指。

一枚长约两寸,造型古朴,上刻奇异兽纹(细看似乎是一种夔龙变体),中间似乎还有一个极小的、类似“空”字变体的篆文印记的青铜钥匙,赫然躺在他的掌心。

曹焱拿起钥匙,对着气死风灯明亮的光芒仔细查看,手指摩挲着那冰冷的纹路和那个“空”字印记,他眉头紧锁,显然也不认得此物来历,但这钥匙本身透出的古朴和神秘,已让他意识到此事绝不简单。

现场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只有灯火跳跃,映照着众人惊疑不定的面孔和地上冰冷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灰尘和一种名为“疑虑”的气息。

曹焱将钥匙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握着一块烫手的山芋。他再次看向辛诚时,眼神已经完全不同。少了几分直接的怀疑,多了几分探究、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辛诚,”曹焱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满火药味,但依旧带着官府的威严,“你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你的观察和推断,也……颇为独到。”

他话锋一转,目光依旧锐利:“但是……”

辛诚心中微微一沉。他知道,曹焱的怀疑并未完全消除。自己展现出的非常理可度之能力,反而引起了对方更深的警惕和猜疑。过于聪明,在某些时候,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你依旧是此案目前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现场关联人。”曹焱踱了一步,声音压迫感十足,“你听到异响,首先发现尸体,并且……你的这番‘推断’,未免也太过清晰迅速了些,不像是个寻常文书该有的反应。”

“下官只是据实以告,”辛诚垂下眼帘,语气依旧平静,不卑不亢,“所见所思,不敢有半分隐瞒与夸大。此乃下官处世之本,名之所系。”

“处世之本?‘诚’吗?”曹焱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句,目光在辛诚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下看出些什么,随即下令,“来人!”

“在!”番役们齐声应道,声震屋瓦。

“将陈公公的尸首妥善收殓,运回衙门交由仵作细验!严密封锁丙字号库房及周边通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仔细搜查现场,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是!”

“辛诚,”曹焱转向他,语气不容置疑,“在此案查明之前,需委屈你了。即刻起,你不得离开皇史宬指定区域,需随时配合调查。你……”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辛诚一眼,“好自为之。”

两名番役上前,一左一右“护卫”在林默身侧,名为保护,实为软禁。

辛诚没有反抗,也没有再多言,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下官明白。” 他知道,这已是目前所能争取到的最好局面。

他提起自己的油灯,在番役的“陪同”下,转身向库房外走去。经过曹焱身边时,他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

“曹档头,凶手对皇史宬内部颇为熟悉,且目标明确,并非寻常毛贼。陈公公之死,恐怕并非偶然仇杀。那枚钥匙……和西山的赤绛泥,或许是揭开谜底的关键。或许……库房中近期有何异常调阅记录,值得一查。”

曹焱瞳孔微缩,脸上肌肉绷紧了一下,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辛诚清瘦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被番役灯光照亮的尽头。

走出丙字号库房,深秋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彻骨的寒意,比来时更盛。

辛诚抬头,望了望墨蓝色的夜空,疏星淡月,一片清冷。皇史宬高大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而那兽吻深处,刚刚吞噬了一条性命,并试图将他也拖入无尽的黑暗。

他知道,自己平静的文书生涯,从听到那声异响开始,便已彻底结束。他已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危险的漩涡之中。陈芜为何被杀?那枚刻着异兽和“空”字的青铜钥匙究竟能开启什么?背后牵扯到何等秘密?西山的赤绛泥又指向何方?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凶手,到底是谁?是宫内之人?还是与西山皇陵有关?

一个个谜团如同眼前的夜色,浓得化不开,而自己,已然身处风暴中心。

而他,所能依仗的,唯有脑中这方不能为外人道的“无想心域”,和心中恪守的那一个“诚”字。祖父的话言犹在耳,此刻品来,更有深意。

他轻轻呼出一口白气,在寒冷的夜空中瞬间消散。握紧了手中那盏在强光下显得微不足道的油灯,他迈步走向那已被划定的、如同囚笼般的临时居所。

风暴,才刚刚开始。而他,必须在这风暴中,寻得一条生路,揭开那隐藏在“诚”之背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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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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