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懒得琢磨那疯子的脑回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一边吃糕点，一边用沾着糖渣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那堆卷宗上点来点去。
“这个数字，抹得太干净了，假。”
“这笔开销，对不上。”
“这个人名，前后写法笔锋不一致，代写的吧？”
“哦，这三条船的维修记录，和工部存档的泊岸日期差了五天，谁偷懒没及时更新？”
她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眼扫过就下结论，没有任何依据，全凭一种近乎野蛮的直觉。
陈幕僚起初还陪着笑，后来笑容渐渐僵硬，额头开始冒汗，拿着毛笔记录的手都有些抖。
因为隐月随手指出的每一个“不顺眼”的地方，经他初步核对，竟然十有八九都确实存在问题。
尤其是那船只维修日期，乃是极隐秘的关节，她竟也能一口道破？
这王妃……究竟是人是鬼？
【宿主！您怎么知道的？！】系统也惊了，【数据库没有相关分析记录！】
“经验。”隐月在心里回了一句，“造假账、搞阴谋的套路，哪个世界都差不多，见多了。”
最后一卷是关于近期王府人员采买记录的。
隐月手指点在一个不起眼的名字上：“这个人，采购的硫磺和硝石量，够做几十个炮仗了，王府要开烟火大会？”
陈幕僚脸色骤变，猛地抬头！
硫磺、硝石，这正是制作那白烟弹和某些火器的材料。
之前一直没查清的线索，竟然藏在这里！
“娘娘明察！”他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发颤，“奴才立刻去查！”
他抱着那堆卷宗，几乎是踉跄着冲了出去。
隐月吃完最后一块桂花糕，舔了舔指尖。
“效率真低。”她评价。
晚膳时分，宇文决来了。
他换了一身墨色常服，气息内敛，看不出情绪。
膳桌就摆在隐月房间的外间，菜色精致，他却没动几筷子，只端着酒杯，目光时不时落在隐月身上。
隐月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一盘炙鹿肉。
“爱妃今日，又立一功。”宇文决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想要什么赏赐？”
隐月头也没抬：“把猎场那只獐子给我烤了就行，中午没吃到。”
宇文决：“……”
他沉默了片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忽而轻笑：“好。”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爱妃似乎……对本王身边的事了如指掌？”
隐月终于抬眼看他：“王爷似乎……仇家不少？”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一个探究，一个坦然，暗流汹涌。
宇文决嘴角笑意加深，却更显危险：“是啊，所以本王很好奇，爱妃这般本事，留在本王这艘……破船上，究竟想得到什么？”
“安静吃饭，踏实睡觉。”隐月回答得飞快，“别总有人半夜爬窗或者放冷箭就行。”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隐月反问，“你这儿还有什么值钱的？”
宇文决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忽然大笑起来。
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笑罢，他看着她，眼神变得幽深而直接，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掠夺性。
“若本王说，”他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蛊惑，“本王本人，比这靖王府所有东西加起来，都值钱呢？”
隐月夹菜的动作顿住了。
她慢慢放下筷子，认真打量了他一番，从头发丝到下巴尖，眼神评估得像是在看一件待拍的货物。
然后，她诚恳发问：“能拆开卖吗？比如脑子、心脏、手脚什么的，分开估价可能更高。”
“噗——”旁边侍立布菜的小丫鬟没忍住，笑出了声，又立刻死死捂住嘴，吓得脸色惨白。
宇文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眼底瞬间风起云涌，像是被这话狠狠噎了一下，又像是被这清奇的角度冒犯到了，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挑起兴味的灼热。
他猛地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小丫鬟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
隐月却依旧坐着，抬头看他，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你挡我光了”的不耐烦。
宇文决俯身，双手撑在桌沿，将她困在自己投下的阴影里，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柳云纤，”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本王忽然觉得，把你拆开……细细研究，或许更有趣。”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仿佛已经将她剥开，看到了内里那与众不同的、冰冷又璀璨的核心。
【叮——男主好感度+15？-10？+20？……数据紊乱！当前好感度无法测算！警告！男主情绪极度不稳定！占有欲、破坏欲、探究欲同时飙升！危险等级：极高！】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
隐月微微蹙眉，不是被他的威胁吓到，而是被脑子里系统的噪音吵得头疼。
她抬手，用手指抵住宇文决过于靠近的胸膛，没什么诚意地推了推。
“研究费另算，先结一下今天的账。”她另一只手摊开，伸到他面前，“獐子，烤的，现在就要。”
隐月摊开的手掌，白皙，指节分明，带着刚吃完炙鹿肉的淡淡油光，就那么理直气壮地伸在靖王殿下尊贵的鼻尖底下。
要账！要烤獐子！
宇文决撑在桌沿的手背青筋微跳，眼底那翻腾的、几乎要噬人的暗潮，被这毫不按常理出牌的一句硬生生截停。
他盯着那只手，又缓缓移开视线，看向手的主人。
她脸上没有恐惧，没有羞涩，甚至没有挑衅，只有一种纯粹的、对食物的执着，以及一点点“你赶紧的别耽误事”的不耐烦。
那种把他和一只獐子放在同等价值衡量的态度，荒谬得让他胸口那股郁躁的火气噗一下，漏了。
他慢慢直起身，笼罩在隐月身上的阴影褪去。
脸上那种极具压迫感的危险神情如同潮水般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算得上古怪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