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苏挽月顺利毕业,无缝衔接地进入了自家公司,开始接触核心业务。她变得更加忙碌,周身的气场也愈发干练冷冽,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精英感。
而陆星野,依旧在校园里,却主动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他婉拒了一个极具发展前景的职业球队抛来的橄榄枝,只保留了一个名誉教练的虚衔,每周只需抽少量时间指导一下。
他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经营他与苏挽月的“家”上。
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二十四小时在线的“田螺姑娘”。
每天计算着苏挽月下班的时间,提前放好温度恰好的洗澡水,滴入她钟爱的、能舒缓神经的雪松与玫瑰精油。
公寓永远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令人心安的淡雅香气。
连苏挽月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从内搭到外套,甚至搭配的配饰,都被他提前熨烫平整,搭配得当,挂在衣帽间最顺手的位置。
床上,他极尽所能地取悦她,带着虔诚的迷恋和一丝讨好的小心翼翼;床下,他包揽了所有家务,将她的生活打理得舒适妥帖,无微不至。
苏挽月偶尔在加班深夜回家,看到玄关为她留的灯,闻到空气中熟悉的食物暖香,看到蜷在沙发上等她等到睡着的陆星野,心里那片冰封的角落,似乎也会被这持之以恒的温暖熨帖出细微的裂痕。
她开始习惯,甚至依赖这种被精心伺候的感觉。
这天,陆星野正在仔细地给苏挽月剥着肥美的螃蟹,蟹肉完整地剔出来,金黄的蟹黄也小心地收集在碟子里。
他做得专注,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几天和朋友的聚会。
朋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星野,你这没名没分地跟着苏学姐,跟个小媳妇似的,图什么啊?她那样的女人,能跟你长久吗?”
当时陆星野梗着脖子,在外人面前维护着摇摇欲坠的自尊和那点可怜的幻想,嘴硬道:“你懂什么!姐姐她只是……只是不好意思说!她心里可爱我了!不然她能让我住她这儿?能用我的卡?”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深处那份不敢触碰的不安。他怕,怕极了某天苏挽月腻了,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打回原形。
他不敢问,甚至连试探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承受不起那个可能是否定的答案。他宁愿维持着现状,用无尽的付出来换取这偷来的温情。
他正出神,没注意到苏挽月已经放下了筷子,正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低垂的、显得异常柔顺的眉眼,看着他熟练剥蟹的动作,看着他身上那件她买的、价格不菲却被他当居家服穿的羊绒衫。
苏挽月忽然伸手,用筷子夹起一块他刚剥好的、最肥美的蟹腿肉,没有送进自己嘴里,而是自然而然地递到了陆星野的唇边。
陆星野一愣,受宠若惊地抬头,对上她平静无波却似乎比平时柔和几分的目光。
“张嘴。”她命令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陆星野下意识地张口接住,鲜甜的蟹肉在口中化开,却比不上他心中涌起的万分之一甜。
就在这时,苏挽月像是随口提起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家务事,语气轻描淡写:
“这公寓有点小了。等你毕业了,我们就搬去城西那套别墅住吧。那边院子大,你可以种点你喜欢的花草。”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陆星野咀嚼的动作瞬间僵住,眼睛猛地睁大,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他呆呆地看着苏挽月,仿佛没听懂她的话。
搬去别墅?
我们?
她说……“我们”?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不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炸开!
姐姐……姐姐她开始考虑他们的未来了!她已经在规划等他毕业后,他们一起的生活了!这不是一时兴起,这是承诺!是认可!
“真……真的吗?姐姐!”他声音颤抖,激动得差点打翻面前的碟子,眼眶瞬间就红了,像只终于被主人承诺了永远不会被抛弃的大型犬,如果他有尾巴的话,肯定已经摇成了螺旋桨。
苏挽月看着他这副欣喜若狂、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嫌他反应太大,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重新拿起筷子,仿佛刚才只是决定了下周末去哪里散步。
但这对陆星野来说,足够了!
他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抱着她转几圈,又怕惹她烦。他只能用力地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响亮:“好!好!姐姐,我马上就毕业了!我、我会好好努力的!我一定把院子打理得漂漂亮亮的!”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之前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忐忑,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加倍的回报。
他不再是那个没名没分、随时可能被丢弃的“小废物”,他是被姐姐纳入未来蓝图里的人!
他凑过去,想亲亲她表达感谢和喜悦,又被苏挽月略带嫌弃地用手指抵开。
“好好吃饭。”她语气依旧平淡。
“嗯!”陆星野用力点头,坐回去,脸上的笑容却怎么都止不住,像个得到了全世界最棒的奖励。
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但他更知道,他愿意永远这样做她的田螺姑娘,只要她的未来里,有他的位置。
城西别墅的承诺像一剂强效的定心丸,让陆星野接下来的校园生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动力和盼头。
他依旧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他的“田螺姑娘”角色,但眉宇间那份隐约的不安被一种踏实的热忱所取代。他甚至开始偷偷浏览园艺书籍和别墅装修案例,幻想着未来如何将那个大院子打造成苏挽月会喜欢的模样。
苏挽月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心里那片冻土似乎也在他这持续不断、带着傻气的热忱下,融化得更多了些。
她开始习惯,甚至默许了他更多细枝末节的侵入。比如,她的平板电脑密码他知道了,偶尔会用来查菜谱;她书桌上一些不涉及核心机密的文件,他也会帮忙整理;她深夜加班时,他会固执地等在客厅,直到她回来,端上一碗热腾腾的汤。
这种渗透是无声的,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具力量。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潜流仍在涌动。
陆星野的毕业季临近。周围的同学都在热火朝天地投简历、跑面试,讨论着未来的职业规划,只有他,目标明确又“另类”——回家,给女朋友当全职“煮夫”。
这在外人看来,简直是自毁前程。偶尔有不知内情的同学或队友问起他的打算,他总会一脸理所当然又带着点隐秘炫耀地说:“我?我回家啊。我姐姐等着我呢。”
旁人或诧异,或鄙夷,或羡慕,他都毫不在意。在他心里,能名正言顺、全天候地守着苏挽月,就是最辉煌的前程。
但苏挽月这边,却似乎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进入公司核心层后,接触的人和事愈发复杂,肩上的压力也与日俱增。有时深夜回家,面对陆星野殷切的关怀和那双纯粹得只剩下她的眼睛,她心里会莫名地生出一丝……烦躁?
不是厌恶,而是一种被某种过于纯粹、过于沉重的感情包围时,产生的窒息感。她的世界是复杂的、充满算计和权衡的,而陆星野的世界,简单到只有她。
这种巨大的反差,有时会让她感到疲惫。
一次,她带着一身酒气和商业谈判后的精疲力尽回到家。陆星野照例迎上来,想帮她拿包、放洗澡水。她却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手,语气有些生硬:“我自己来。”
陆星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眼神里闪过一丝无措和受伤。
苏挽月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揉了揉眉心,放缓语气:“今天有点累,你先睡吧。”
那晚,陆星野第一次没有固执地等她一起睡。他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心里被一种熟悉的恐慌慢慢吞噬。姐姐是不是……厌倦他了?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
这种不安,在他无意间听到苏挽月与一个商业伙伴的电话后,达到了顶峰。
电话那头似乎是个年轻有为的男人,语气熟稔,带着欣赏,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追求意味。而苏挽月虽然公事公办,但那份游刃有余和偶尔的轻笑,却让陆星野嫉妒得发狂。
他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困兽,却又不敢真的上前咆哮,只能自己躲在角落里,啃噬着那份酸涩和不安。
他开始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更加卖力地“表现”。
饭菜做得更精致,按摩的手法更到位,甚至连床上都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卑微。他不敢问,不敢提任何要求,只是用更加过度的付出来填补内心的黑洞。
苏挽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看着他这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再对比之前那个因为一句“搬去别墅”就能开心得像个孩子的大男孩,她心里那点因压力而产生的烦躁,反而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她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想看到他这副样子。
这天晚上,陆星野正跪坐在沙发前,手法专业地给她按摩着小腿。他低垂着头,碎发遮住了眼睛,神情专注又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
苏挽月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陆星野。”
陆星野猛地抬头,像听到指令的士兵:“姐姐,怎么了?力度不合适吗?”
苏挽月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和那强装出来的镇定,沉默了几秒,然后没什么表情地说:“你的毕业典礼,我会空出时间。”
陆星野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挽月微微蹙眉,似乎嫌他迟钝:“怎么?不想我去?”
“想!我想!”陆星野瞬间回神,巨大的惊喜冲散了连日的阴霾,眼睛亮得惊人,“姐姐你真的会来吗?我、我那天会穿学士服!听说很好看!我……”
他语无伦次,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挽月看着他这副瞬间被点亮的模样,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终于散去。
她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享受按摩,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嗯。去吧,给你的大学时代画个句号。”她顿了顿,像是随口补充,却又带着千钧之力,“然后,准备搬家。”
陆星野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苏挽月的小腿上,温热一片。他慌忙去擦,又哭又笑:“好!画句号!搬家!姐姐,我都听你的!”
他知道,前路或许还会有风雨,有他看不懂的她的世界带来的不安。
但只要她还需要他,只要她的未来里还有他的位置,他就有无穷的勇气,继续这场甜蜜又卑微的沉沦。
而苏挽月,在做出参加毕业典礼这个决定的那一刻,也仿佛在心里正式给陆星野贴上了一个新的、无形的标签。
这个标签,或许距离“爱”还很远,但一定超越了“宠物”或“所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