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挽歌在沈翊的画室里安顿了下来。沈翊似乎默认了她这个“意外来客”，甚至特意清空了一个带软垫的储物柜底层，铺上旧毛巾，成了一个临时的、让挽歌很有安全感的“猫窝”。冰箱里也常备了牛奶、酸奶、即食肉类和各种水果。
挽歌大部分时间都蜷在她的“窝”里睡觉，或是好奇地观察沈翊作画。只有在极度饥饿或使用能力后，她才会展现出那种近乎本能的、对食物的急切。其余时候，她安静得几乎像个背景。
但这种“背景”状态，在沈翊需要再次前往北江分局时，被打破了。
“我也要去吗？”挽歌扒着门框，耳朵在兜帽下不安地转动。她对那个充满各种强烈、杂乱情绪气味的地方，以及那个身上带着“焦躁”赤红色的杜城，心存畏惧。
“你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沈翊整理着画具，语气不容置疑，“‘行为学顾问’挽歌，记住了。你是来协助我进行犯罪心理画像分析的，主要依靠观察微表情和肢体语言。”
这是他为她编织的保护色。一个有些孤僻、不善言辞，但在特定领域有惊人天赋的年轻女孩。这能最大程度解释她的异常，也能让她名正言顺地跟在他身边。
挽歌似懂非懂，但对沈翊的安排，她选择相信——主要是相信跟着他能找到稳定食物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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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入北江分局，挽歌依旧紧张。她紧紧跟在沈翊身后，宽大的外套和兜帽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
沈翊向杜城和几位核心队员简单介绍了挽歌，用的就是那套说辞。众人虽然好奇，但出于对沈翊专业能力的信任，并未过多质疑，只是目光难免在这个过分安静、甚至有些阴沉的“顾问”身上多停留几秒。
杜城抱着胳膊，审视地看了挽歌一会儿，最终只是对沈翊说：“老闫那边有个案子，需要你帮忙看看尸体……呃，现场照片。”他考虑到有“新人”在，临时改了口。
沈翊点头，对挽歌道：“你在这里等我，熟悉一下环境，别乱跑。”
挽歌乖乖点头，在沈翊指定的、靠近角落的一个空工位坐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翊跟着杜城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几个文职警员在忙碌，电话声、键盘敲击声、低语声交织。各种情绪的气味像无形的丝线，缠绕在空气中。
有“疲惫”的暗蓝色，“专注”的深紫色，“一点点小抱怨”的浑浊黄色……挽歌像个被迫吸入过多信息素的小动物，有些头晕目眩。她只好将注意力集中在鼻尖前方一小块区域，努力屏蔽那些纷杂的“颜色”。
然而，猫的天性，或者说好奇心，终究难以完全压制。
她的目光被隔壁工位李晗桌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小巧的、造型别致的金属书立，被做成了……一条小鱼干的形状！
在挽歌的认知里，小鱼干等于顶级美味，等于高能量补充剂。那银光闪闪的材质，在办公室的灯光下，对她散发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她甚至仿佛闻到了，更多是想象出了，一股油炸小黄鱼的酥香。
她的尾巴在卫衣下不安分地甩动了一下。
趁着李晗起身去接水的空隙，挽歌像一抹影子般溜了过去。她伸出带着点婴儿肥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个“小鱼干”书立。
凉的，硬的。不是真鱼干。
她有点失望，但那股造型带来的吸引力依旧存在。她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她这个角落，一种属于猫咪的、对亮晶晶小物件的占有欲悄悄冒头。
她飞快地伸出手，将那个小鱼干书立抓了过来，迅速塞进了自己宽大的外套口袋里。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做完这一切，她若无其事地溜回自己的座位，端正坐好，只是手一直按在鼓囊囊的口袋上，心里有点做贼心虚的忐忑，又有点得到“宝藏”的小小窃喜。
几分钟后，李晗接水回来，习惯性地伸手去整理文件，却发现桌上的小鱼干书立不翼而飞。
“咦？我的书立呢？”她低头在桌上桌下寻找，“刚才明明还在这里的。”
周围几个同事也帮她看了看，都没发现。
“怪事，难道长腿跑了？”
挽歌听着他们的议论，心脏砰砰直跳，把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缩进外套里。她能闻到李晗身上散发出的“困惑”的浅灰色和一点点“可惜”的淡蓝色，她似乎很喜欢那个书立。
就在这时，沈翊和杜城回来了。
“怎么了？”沈翊察觉到这边小小的骚动。
李晗把书立不见了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翊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角落里的挽歌。她僵硬的坐姿，死死按着口袋的手，以及那几乎要实质化的“心虚”的酸涩灰色气味，像一盏明灯般指向她。
他心中了然，有些好笑，又有些头疼。
他走到挽歌身边，声音不高，带着只有两人能懂的意味：“挽歌，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挽歌浑身一颤，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慌乱和无措，像只被当场抓获的偷鱼小猫。她看着沈翊平静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又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嘴巴瘪了瘪，几乎要哭出来。
她慢吞吞地、极其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鱼干书立，放在桌子上，声音细若蚊蚋：“对……对不起……它看起来，很好吃……”
办公室有一瞬间的寂静。
李晗和几个同事都愣住了，看着那个被“归还”的书立，又看看那个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新顾问，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杜城的眉头又拧了起来，刚想说什么。
沈翊却先一步开口，语气自然得像在解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现象：“挽歌有些特殊的认知联想障碍，有时会对特定形状的物体产生强烈的……‘食欲’错觉。给大家添麻烦了，李晗，不好意思。”他说着，对李晗点了点头。
这个解释听起来有些怪异，但由沈翊用他那种温和而专业的语气说出来，竟奇异地有了一丝说服力。至少，将挽歌的行为归因于“疾病”，远比“偷窃”更容易让人接受，甚至带上了一点同情。
李晗连忙摆手：“啊，没事没事，找到就好了。”她拿起书立，看了看挽歌，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和一丝善意的怜悯。
沈翊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对挽歌道：“我们该回去了。”
回画室的路上，挽歌一直低着头，像只霜打的茄子。
“那个……不能吃。”沈翊开着车，目视前方，打破了沉默。
“嗯。”挽歌闷闷地应了一声。
“喜欢那种形状？”沈翊又问。
挽歌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
第二天，沈翊的画室里，多了一套崭新的、各种小鱼造型的硅胶磨牙玩具，这是沈翊特意挑了食品级材质，以及几包真正的小鱼干零食，放在挽歌触手可及的地方。
挽歌看着那些玩具和零食，耳朵在兜帽下轻轻抖了抖，伸出手碰了碰硅胶小鱼，又看了看旁边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小鱼干，最后抬头看向正在画画的沈翊。
阳光透过窗户，勾勒出他专注的侧影。
那股让她安心的、深海般的宁静气息，似乎比任何小鱼干的味道，都更让她想要靠近。
她悄悄把那只硅胶小鱼玩具，和她珍藏的那张小猫速写，放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