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雅被迅速送往医院抢救。张贺被押回北江分局,突击审讯连夜展开。
画室里,挽歌蜷在沙发上,身上裹着沈翊给她披上的薄毯。救出孩子的兴奋感退去后,巨大的疲惫和接触邪恶气息的后遗症如同潮水般涌上。她脸色苍白,抱着热水杯的手还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尾巴无力地垂在身侧。
沈翊给她冲了一杯高浓度的糖水,又在她面前的小几上放了几块容易消化的糕点。
“先补充体力。”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挽歌小口啜饮着糖水,甜腻的味道让她稍微舒服了一点。她抬眼看向沈翊,他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侧脸在台灯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那个……坏人,抓住了。小孩子,也会好起来吗?”她小声问,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
沈翊转过身,走到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医生会尽力。我们抓住了伤害她的人,至少,能阻止他再伤害别人。”
他的目光落在挽歌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顿了顿,问道:“还在害怕?”
挽歌沉默了一下,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那个柜子里的味道……很黑,很冷。”她描述着张贺家中立柜里的气息,“像……快要死掉的东西。”
那不是单纯的“不祥”,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腐朽和绝望的“死寂”。
沈翊的眼神微凝。挽歌的描述,再次印证了他心中的某个猜测。张贺的行为,并非简单的绑架或伤害,似乎掺杂了更复杂、更病态的心理因素。
“休息一下。”他没有继续追问,“等天亮了,我们去医院看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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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的进展并不顺利。
张贺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承认是他带走了李小雅并将其囚禁。但当问及动机时,他的回答却变得混乱而诡异。
“……红色……那么亮的红色……像火……像血……”他眼神空洞地喃喃,双手神经质地绞在一起,“她需要净化……那些不干净的……需要换掉……”
“换掉什么?什么不干净?”杜城强压着怒火追问。
“血……她的血是热的,红的……不对……不对……”张贺猛地摇头,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痴迷和恐惧的表情,“我的血……冷了,灰了……需要新鲜的,红色的……”
他断断续续的供词,拼凑出一个令人脊背发凉的真相。张贺自身患有某种罕见的血液疾病,导致他对血液产生了扭曲的认知和执念。他看到穿着鲜艳红裙、生命力旺盛的李小雅,将其视为一种“解药”或者说“祭品”,企图通过某种他臆想中的方式,现场发现了抽血设备和一些来路不明的、所谓的“净化”药剂,散发着那股甜腥气,来“净化”或“替换”他自己那在他看来“不洁”的血液。
那诡异的“甜腥味”,正是来自他私自配置的、混合了抗凝血剂和一些不明药物的液体。
动机水落石出,虽然扭曲,但逻辑自洽。案件似乎可以宣告结案。
然而,沈翊在听完杜城的转述后,眉头却并未舒展。
“他提到‘换掉’……”沈翊沉吟道,“在他的诊所和家里,有没有发现……血液储存的相关设备?或者,有没有迹象表明他并非第一次尝试?”
杜城一愣:“你的意思是……”
“单纯的妄想和囚禁,与具备一定医学知识背景的人试图实施的‘换血’行为,程度不同。”沈翊冷静地分析,“如果他真的试图这么做,那么他可能准备了接收血液的设备,或者……他并非第一个目标。”
这个推测让杜城倒吸一口凉气。他立刻下令对张贺的诊所和住宅进行更彻底的搜查,并扩大排查近期是否有其他类似的、针对孩童的未遂案件或失踪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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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李小雅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依旧因惊吓和虚弱处于昏睡中。小小的身体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显得格外脆弱。
沈翊和挽歌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
挽歌的鼻子轻轻动了动。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白”,药物的“苦”,还有孩子身上微弱的、但正在逐渐恢复生机的奶香。那令人窒息的“不祥”暗紫色,已经彻底消失了。
她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味道……变好了。”她小声对沈翊说。
“嗯。”沈翊看着里面安睡的孩子,目光柔和了一瞬。
就在这时,杜城脸色凝重地快步走来。
“沈翊,让你说中了。”他将一个证物袋递给沈翊,里面是几个空的、用于储存血液的专业血袋,上面还贴着模糊的、手写的标签,似乎记录着不同的日期和代号。“在张贺诊所一个隐藏的冰柜里找到的。技术科正在核对上面的痕迹和标签信息。这混蛋……可能不是第一次!”
沈翊接过证物袋,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挽歌也看到了那些空的血袋,虽然不明白具体用途,但本能地感到一阵恶心和恐惧。她下意识地往沈翊身边靠了靠。
案件的维度再次升级。这不再是一起孤立的、因扭曲心理驱动的绑架囚禁案,而可能是一系列未被察觉的、针对特定目标的预谋犯罪。
张贺的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隐情?那些空血袋对应的受害者,又在哪里?
小红裙案,以救回一个孩子告一段落,却撕开了一个可能更为黑暗的洞口。
回画室的车上,挽歌异常沉默。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人类世界的“坏”,可以有如此多的形态,如此深的隐藏。
沈翊开着车,能感受到身边小猫妖低落的情绪。
“不舒服?”他问。
挽歌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只是觉得……那些‘坏’味道,为什么……要存在呢?”
沈翊沉默了片刻。
“有光,就会有影子。”他声音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自然定律,“我们的工作,就是在影子试图吞噬光亮的时候,把它找出来。”
挽歌似懂非懂。她转过头,看向沈翊专注开车的侧脸。他身上的气息,依旧是那种令人安心的、深海般的宁静,但此刻,在这宁静之下,似乎多了一种坚定而锐利的东西,像藏在鞘中的剑。
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他愿意终日与那些“坏”味道为伍了。
不是为了追逐黑暗,而是为了守护那些像李小雅一样,散发着温暖奶香的光亮。
她悄悄伸出手,抓住了沈翊外套的一角,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画室里,属于她的那个角落,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可以躲避风雨的港湾。
而沈翊,看着后视镜里女孩依赖的姿态,目光微沉。
小红裙案暂时落幕,但新的疑云已经升起。而他身边这只意外闯入的小猫妖,似乎正不可避免地,被卷入这光影交织的漩涡中心。
他需要更好地……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