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代价,如同浸透土地的鲜血,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防线守住了,但“家园”已满目疮痍。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硝烟与腐臭,更有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悲伤。
没有欢呼,没有庆祝。幸存下来的人们,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和精神,开始了更加残酷的战后清理。
阵亡者的遗体辨认和清理工作持续了整整两天。
当阵亡名单最终公布时,安全区内几乎听不到完整的家庭。
低沉的哭泣声在断壁残垣间萦绕,那是压抑到极致的悲恸。
老魏的伤势稳住了,但失去左眼和身上多处重伤,让他这位钢铁硬汉也不得不躺在病床上,听着窗外传来的呜咽,拳头握得发白。
林澈的报告让所有人心头蒙上冰霜。
“弹药储备低于百分之五,仅够应付小规模冲突。
燃油耗尽。医疗用品,尤其是抗生素和麻醉剂,全面告罄。食物储备……如果严格配给,还能维持两周。”
每一个数字,都敲打着生存的底线。
主城墙的巨大缺口像一道狰狞的伤疤,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完全修复。
只能依靠临时搭建的木石结构和重兵把守来维持。光棱塔的损毁更是让防御能力倒退了一个时代。
希望,仿佛随着那场大火一同燃尽了。
悲观和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有人提议放弃这处伤痕累累的基地,向更南方迁徙。
但也有人反驳,离开坚固的围墙,在荒野中面对未知的危险和依旧庞大的尸潮,无异于自杀。
争论在临时指挥所原指挥塔已在战斗余波中受损严重内激烈进行。
失去了老魏的怒吼,会议显得格外沉闷。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莫站了起来。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走,还是留,不是选择题。”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争论,“我们无处可去。这里,就是我们最后的堡垒。”
他走到简陋的地图前,手指点在那道巨大的缺口上。
“墙,破了,可以再修。武器,没了,可以再造。但如果我们失去了死战到底的意志,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包括被担架抬来的老魏和包扎着伤口的林澈。
“我们打赢了,不是因为我们够强,而是因为我们够团结,够拼命。现在,考验我们的,不是如何面对死亡,而是如何……在死亡之后,继续活下去。”
林莫的话像一记警钟。
幸存者们从悲伤中抬起头,开始行动起来。一种更加务实、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生存法则被建立起来。
林澈提出了“铁干粮2.0”计划。他组织人手,在严格防护下,收集战场上变异野兽的某些非腐坏组,混合仅存的谷物和可食用的野生植物,制作出一种味道更差但能提供基本能量的新型口粮。
同时,收集雨水和净化任何能找到的水源成为首要任务。
一支支由志愿者组成的“拾荒队”被派出,不是在荒野,而是在他们刚刚血战过的战场废墟上。
他们冒着极大的风险,回收一切可用的物资:
弹壳、未爆炸的炸药、扭曲的钢筋、破损的电子元件……甚至从变异体残骸上寻找可能具有研究价值或实用性的部位。
这无异于在坟场中掘金,每一步都踏在同伴和敌人的尸骸之上。
林莫带着仅存的工程师,日夜不停地试图修复一座受损最轻的光棱塔,并利用回收的零件,开始尝试制作更简易、更易量产的能量武器或强化版弩箭。
知识和技术,成了比弹药更珍贵的财富。
在清理战场的过程中,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带来了转机。
一支拾荒队在搜索一具“潜行者”残骸时,在其巢穴内,找到了少量保存完好的——种子
似乎是它们之前袭击某个农业据点时,无意中带回的。
这几袋沾满污秽却依然蕴含着生命力的种子,让所有幸存者看到了比食物更重要的东西——未来
林澈几乎是颤抖着接过那些种子,立刻组织人手在安全区内部开辟出一小块受到严密保护的“希望田”。
丫丫和其他孩子们被赋予了给这块田地浇水的任务,这是他们在失去亲人后,脸上第一次露出属于孩童的、带着些许光彩的表情。
同时,对“潜行者”残骸的初步研究也有了发现。
林莫发现,这些新型变异体的神经系统异常发达,并且存在一种独特的生物信息素交流模式。
虽然无法直接破解,但这为了解尸潮的指挥层级和预警下一次攻击提供了可能的方向。
尸潮依旧在远方徘徊,如同笼罩在心头的乌云,不知何时会再次压境。
但“晨曦”安全区的人们,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只有恐惧。
他们修复的不仅仅是城墙,更是破碎的信念。
他们种植的不仅仅是种子,更是延续的文明。
他们研究的不仅仅是敌人,更是生存的智慧。
老魏在林澈的搀扶下,第一次走出医疗点,看着忙碌的人们,看着那块小小的、嫩绿的苗圃,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这帮小崽子……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想象的要坚强啊。”
林莫站在修补中的城墙上,远方尸潮的轮廓依旧可见,但他的目光更加深邃。
他知道,下一场风暴只会更加猛烈。但他们已经在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上扎下了根,从废墟中汲取着力量。
他回头看向安全区内那点点象征着新生与秩序的灯火,低声自语,又像是在对所有人宣告:
“我们不会忘记牺牲,但我们更会选择活下去。用我们的方式,在这片废土上……活下去。”
黑夜依然漫长,但灰烬之中,已然萌发了不容忽视的、坚韧的绿芽。
人类的旅程,从未真正结束,只是换了一种更加艰难、也更加壮烈的方式,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