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蕴宁回到学校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扣扣。
界面一弹出,未读消息的红点密密麻麻地堆在角落,像是被遗忘许久的回声,突然一齐响起。
【帅哥是我】99+消息。
【晴天】:我来了,说好的罩我呢?人去哪里了?
姜蕴宁这才想起,很久没有见到于晴了。
可惜,她注定食言了。
想罩住她,前提自己得在这里啊,自己马上就走了,罩啥呀?
【Gott】:有空吗?我们见一面?
【晴天】:哟,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Gott】:之前一直在忙,约个地方?
【晴天】:对了,我没考国防大学。
【Gott】:???
【Gott】:那你去哪里了?
【晴天】:京市航空航天大学。
【晴天】:还不是你带头把国防大的分数线卷成地狱难度……我想报的那个专业,最后分数比京大还高,我真考不上,只能调头去了别的学校。
【Gott】:……这波曲线救国,挺漂亮的。
【晴天】:t_t你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把我从国防大学“卷”了出去,强行改变了我的人生。如果不是突然分数线拉高,我肯定能考得上。
【Gott】: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晴天】:你倒轻巧地说……
【晴天】:不过还真别说,没去国防大学可能是好事。
【Gott】:哦?怎么说?
【晴天】:你之前给我的那些资料,我一直在看。虽然没考上国防大,但我真的挺喜欢那些内容。前段时间在自习室复盘的时候,刚好被一个教授看到。
【Gott】:然后呢?
【晴天】:他说我底子不错,是个可塑之才,问我有没有兴趣进实验室。他让我试着跑了一两个仿真模型,结果居然通过了,还给我开了一个旁听名额,现在跟着他们实验室的大师兄一起做东西。
【Gott】:你大一?
【晴天】:对啊!我们学校能在大一就进实验室的,五根手指头数得过来。
【晴天】:我算是走了个大运吧。换个角度想想,如果真考进国防大,可能反倒没这个机会。那边的路线太系统化,新生很少能接触这么早期的项目。
这头的姜蕴宁沉默了。
这场景,似曾相识。
【晴天】:总而言之,是好事。所以,我们在哪里见面?
和于晴约好见面后,姜蕴宁的手指还停在键盘上,迟迟没有收回。
她犹豫了一下,又点开了另一个聊天窗口。
【帅哥是我】——
99+条未读消息。
她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个狠人,真的。
话多的狠人。
整个屏幕被他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填满,从最初的问好、请教,到后来的“你在吗”“忙的话回个表情也行”,再到最后的“又过了一个月,你是不是忘了我了”。
姜蕴宁忽然意识到,自己从网络上“消失”了一年多。
而【帅哥是我】,居然一直在留言。
翻着聊天记录,她嘴角微微抽搐。
他没有抱怨,没有责怪,也没有质问。到后面,他隔段时间就会冒出来一下,像是在风中打个信号:“在吗?”
就问,现在的科研人员都这么闲吗?
姜蕴宁随手回复了一下,就下线了。
而望穿秋水的陈俊逸终于收到焚天大佬的回复:
【Gott】:还活着。
就……好高冷!
一周转瞬即逝。
这段时间里,姜蕴宁除了协助研究,其他的空闲时间全都投入到了资料梳理和数据清理中。她像是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远行做最后的打包,把每一份实验日志、模型参数、仿真结果、版本记录一一归档,不厌其烦地核对每一个变量命名和注释备注,力求做到“即使她不在,别人也能顺利接上”。
实验室的白板上,还残留着她手绘的一组异质结能带调控图。色彩已经略显模糊,但思路依然清晰。吕思源站在白板前看了很久,最后什么都没擦。
这么好的学生,当初以为是意外之喜,捡到宝了,却没想过,这种人,早晚会被更高的平台看见,被更远的力量带走。
最后一天,姜蕴宁把自己整理好的全部研究资料打包成一个清晰有序的共享目录,把链接发给了吕思源,还贴心地将一份打印好的纸质说明,单独夹进了他桌上那本翻得起毛边的《有源器件设计》教材里。
吕思源打开文件的那一刻,愣住了。
目录层级一目了然,每个子模块都附有备注说明,连哪一次仿真出现过参数漂移、哪一版材料建模最终被否决、甚至哪一组应力测试是在凌晨三点被临时调整的,都一一标注在内。
不仅仅是认真,更是一种科研逻辑的自洽与交接的克制。
吕思源默默看完那几十页的说明和数据,没有说话。
他当然清楚,这样的人才,对国家而言,是难得的幸事;
可于他而言,是说不出口的失落。
所以,他即使不开心,也得憋着。
那天傍晚,天有点阴,云层压得低低的。
军方车辆准时驶入校区。
姜蕴宁从宿舍楼下走出来,背包不大,整个人看起来依旧冷静沉着,仿佛只是要出门参加一个学术会议。
她没有多带东西——几本常看的笔记本,备份硬盘,一个随身携带的速写本,还有一支记号笔。
校门口,车窗缓缓降下,一个穿制服的军官对她点了点头。
姜蕴宁没说话,点头致意,干净利落地上了车。
身后的校园依旧人来人往,路过的学生三三两两,没有人意识到刚才那个背影,将暂别这里许久,甚至,未来的归期未定。
车缓缓驶出校门,她透过车窗回望了一眼。
教学楼依旧矗立,实验楼的玻璃在阳光下反着浅金色的光,连图书馆前的那棵梧桐,都正好被风吹得枝叶轻响,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安静。
姜蕴宁坐直身子,神情沉静,指尖敲开笔记本电脑,屏幕随即亮起,一组组复杂的器件模型与仿真结构缓缓划过,仿佛战前巡查兵器。
她知道,摆在面前的,是迄今为止最艰巨、也最重要的一场任务。
过去两年,她走进国家级科研项目,从仿真到实装,从设计到测试,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个测试都写满心血。
但她从未退缩。
现在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