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闻言,情绪激动道:
“父皇,老四编书,您又是给他钱,又是给他开馆,还钦赐馆名。”
“为何到了儿臣,父皇却要责备儿臣?”
“儿臣不服!”
不等李世民开口,站在他旁边的李泰哂笑道:“大哥,你心里再不服气,也得憋着。”
“编书,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
李泰淡淡道:“我敢编书,是因为我读的书多,你扪心自问,你行吗?”
李承乾被弟弟当着父皇和宰相、六部堂官的面如此数落,脸色涨红,想要反驳,可是心里又不知该怎么驳他。
就在此时,李谟的声音忽然响起:
“魏王殿下此言差矣,谁说读的书少,就不能编书?”
李承乾眸光一亮,望向了走来这边的李谟。
李谟先投给他一个安心眼神,随即迎上李泰的目光,质问道:
“难道魏王殿下编书,只靠自己?”
“如果只靠自己,何必还要开馆,招揽有才之士?”
李泰两只胖手放在身后,别人挺直腰杆,他则只能挺起胃袋,开口炫耀道:
“本王即便不开馆,也能编成书,本王府上,有的是饱学之士,有他们在旁帮本王,本王编书手到擒来!”
李谟哦了一声,问道:“魏王可以举众人之力,而编成一书,为什么太子殿下就不能举众人之力,编成一书?”
说完,他望向李承乾,认真说道:“太子殿下,臣现在是太子洗马,臣愿意协助殿下编书。”
李承乾激动不已,让他有种爹亲娘亲,不如李谟亲的感觉,望向李世民,说道:“父皇,您听见了吗,李谟要跟儿臣一块编书!”
“我们两个可以的!”
李世民板着脸道:“胡闹!”
李承乾神色一僵,顿时耷拉下脑袋,转头看向李谟,一脸委屈。
李谟大步上前,神色严肃对着李世民抱拳道:
“陛下,臣要谏君!”
“......”
两仪殿内,寂静无声,针落可闻,在场众人愣愣看着李谟,这小子胆子真大,敢跟陛下硬刚。
李世民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薄怒,呵斥道:“李谟,这是朕的私事,家事!”
李谟反驳道:“天子无私事,更无家事,只有国事!”
“自古以来,皇室宗亲,明争暗斗,最后变为手足相残之事,不胜枚举。”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
李世民瞪着他道:“嗯?”
近的?
有多近?!
李积坐在不远处,脸都白了,可千万别拿去年的事举例子啊,那不叫举例,那叫找死!
李谟沉声道:“前隋文帝的例子,就在眼前,陛下焉能不以史为鉴?”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李谟凝视着脸色缓和下来的李世民,接着说道:
“魏王殿下是皇子,太子殿下不仅是皇子,还是太子,是储君!”
“陛下给魏王殿下编书机会,为何就不能给太子殿下一个编书机会?”
李世民冷声道:“太子跟朕的青雀不一样,青雀饱读诗书,有真才实学,太子有什么?”
说着,他看向李承乾,质问道:“你有什么?”
李承乾认真道:“儿臣有一颗炙热的心。”
李世民呵斥道:“你这叫有心无用!”
李承乾再次耷拉下脑袋,转头看向李谟,露出委屈巴巴之色。
李谟再上前两步,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李世民,双手抱拳,一字一板道:
“臣请陛下废黜太子!”
“......”
话音甫落,两仪殿内一片哗然。
“李谟,你胡说什么!”
“大胆!”
“你疯啦?”
房玄龄、杜如晦,以及六部堂官,还有魏征,纷纷起身惊声道。
李积更是跑到李谟身边,将他往后拽了拽,随即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陛下,犬子无知,触怒龙颜,您息怒......”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感觉眼前一晃,回过神来时,发现已经被李谟提了起来。
“爹,你别影响我谏君!”
李谟让他站直之后,注视着神色呆滞还没回过神的李世民,沉声说道:
“陛下既然对太子殿下,如此不满,殿下当的这个太子,那就是有名无实。”
“既然陛下觉得,魏王殿下更得您的心意,何不改立魏王为太子?如此对太子殿下好,对魏王殿下也好,两全其美,岂不快哉?”
李世民回过神,脸上的怒意越来越浓,咬牙道:“你再说一句?”
李谟丝毫不惧,朗声道:“臣是谏议大夫,不怕因言获罪!”
“就算因言获罪,臣也要说!”
李谟看着李世民说道:“臣刚才举的是前隋文帝的例子。”
“隋文帝时,太子杨勇,性宽厚,率意任情,做事直来直去,无矫饰之行。”
“但就因为他曾经把蜀人所做的铠甲,装饰了一番,隋文帝知晓后便很不高兴,派人伺察太子过恶。”
“杨广则矫情饰诈,内谄母后,外结朝士,隋文帝不知其恶,以为其善,最终废黜太子,立杨广为储君,最后凄惨而死。”
“一言以蔽之,便是隋文帝没有一碗水端平,才有了皇子之间,明为手足,实则彼此视对方为仇寇。”
李谟质问道:“难道陛下,也要让太子和魏王,变成杨勇和杨广吗?”
不等李世民发怒,李泰先绷不住了,大吼道:“李谟!”
“你敢把本王比作亡国之君?”
李谟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我只是举个例子。”
“另外,还请魏王殿下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不是君,眼能用亡国之君自比?”
李泰怒骂道:“你把我比作杨广,其心可诛!”
李谟毫不客气驳斥,“魏公跟我说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说完,他望向李世民,认真说道:
“陛下,臣举前隋的例子,就是想陛下知晓,兴替,得失,在陛下您的一念之间。”
李世民本来已经怒到了极致,听到这话,宛若被人从头上浇了一瓢凉水,冷静下来,越咀嚼这段话越觉得意味深长,望向魏征,问道:
“魏爱卿,你还说过这话?”
老夫说过吗......魏征陷入沉思,怎么没印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