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指向废墟深处一个方向，那里隐约可见一座相对保存完好的如同祭坛般的巨大黑色石台。
石台上刻满了已经黯淡无光、却依旧能感受到其古老力量的龙族符文。
“那里。”
敖尘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指向那古老的祭坛，话语在死寂的水域中回荡。
“……若这西海还有哪里可能残留着克制神器的古老秘法……那里是唯一可能的地方了。”
然而，他紧接着的话锋却微妙一转，凤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仿佛在陈述一个古老而客观的事实，而非提供确切的答案。
“不过，据本王所知，西海当年倾尽全族之力，也未能炼制出真正能克制神器之物。神器之力，源自上古，与其想着克制，或许……寻找能与之‘共鸣’甚至‘干扰’其力量波动的存在，更为现实。”
“共鸣……干扰……”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骤然在杨戬脑海中炸响。
一瞬间，无数被他忽略或强压下的碎片，如同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迸发出刺目的光芒。
他想起了花果山初次交手，那根桀骜不驯，能与他的三尖两刃刀硬撼而不落下风的金箍棒。
那棒子散发出的金色光芒，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仿佛能搅乱一切既定秩序的霸道。
他想起了那次那个混乱的，阴差阳错的吻之后，他回到神殿便头痛欲裂，当晚梦境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开了被尘封许久的关于家族惨剧的大部分记忆。
而就在昨日，在真君神殿那个更加深入，更加不容置疑的吻之后，当夜，更多清晰的关于母亲、关于过往的碎片，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
他一直以为那是情绪剧烈波动下的偶然，或是记忆封印自然松动的迹象。
但此刻，结合敖尘的话。
“神器之力，源自上古。”
……
共鸣。
干扰。
一个石破天惊的念头，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心中的迷雾。
神器。
金箍棒。
他们二者之间，那同源而出却又性质各异的神力。
西海神器拥有窥探本源，干涉记忆的诡异力量。
而孙悟空的金箍棒，同样是来历非凡的神器，同样带着惊世骇俗的力量。
它或许无法直接克制西海神器，但它那霸道绝伦，破尽万法的特性，是否能在关键时刻，干扰甚至阻断溯光镜的力量？！
而他自己……他那与孙悟空之间那一次次因亲密接触而触发的记忆回流……
这是否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共鸣‘？
一种东海神器对西海神器力量的某种……
‘中和‘或‘排斥‘？
这念头来得如此迅猛，如此不可思议，却又严丝合缝地解释了他身上发生的一切。
杨戬猛地转头，目光如同最炽热的烙铁，紧紧锁住身旁的孙悟空。
那眼神不再是平日的冰冷或深邃，而是充满了某种豁然开朗的震惊，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终于找到了关键拼图的灼热。
孙悟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几乎能将她点燃的目光看得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你看我干嘛？”
杨戬没有立刻回答。
他上前一步，彻底无视了旁边敖尘骤然眯起的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悦的视线。
杨戬的目光从她疑惑的金色眼眸，缓缓下移，落在了她下意识握紧的那根随时可以化作绣花针藏起的金箍棒上。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因为内心的巨大震动而显得有些低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或许……我们一直寻找的‘方法’，并不在西海。”
他抬起手，指尖并未触碰金箍棒，而是虚虚地点向它。
最终，那指尖缓缓上移，定格在孙悟空因惊愕而微微睁大的金色瞳孔上。
他的目光深邃如同星空，里面翻涌着滔天的巨浪。
“它就在这里。”
“……”
“在你身上。”
“……”
“在……我们之间。”
这话说得极其隐晦，但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却足以让孙悟空心神剧震。
她看着杨戬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因顿悟而燃烧的光芒，感受着他话语里那斩钉截铁的意味。
一个模糊而惊人的猜想也开始在她心中成形。
敖尘站在一旁，将杨戬的反应和话语尽收眼底。
他脸上的慵懒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凝重的，仿佛也想到了某种关键之处的沉重神色。
他看看杨戬，又看看孙悟空。
凤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又有什么东西，悄然亮起。
这片西海废墟，依旧死寂。
……
东海龙宫深处，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一间铺陈极尽奢靡的暖阁成了隐秘的天地。
鲛绡如烟似雾，层层垂落，将夜明珠的光滤得暧昧朦胧。
地面是整块温润的黑玉，赤足踏上，能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渗入脚心。
空气里弥漫着‘珊瑚酿‘的异香，不浓烈，却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仿佛能浸软人的筋骨，熏醉人的神智。
敖尘几乎是半卧在主位的软榻上，那榻由整株万年暖玉珊瑚雕成，铺着不知何种珍兽的银灰色皮毛。
他换下了象征龙王威仪的袍服，只着一件暗红色丝质寝衣。
衣带松松系着，领口敞开的幅度恰到好处，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
墨色长发流水般披散，几缕不听话地遮住他一只狭长微挑的眼，那眼中此刻没了平日的戏谑张扬，反而像深海的漩涡，暗沉沉的，直直锁在对面那人身上。
熬尘执壶的手势极为优雅，指尖修长，衬得那霞光流转的孩酿更加诱人。
“真君，大圣。”
他开口，嗓音比平日更低哑磁性，像陈年的酒滑过耳膜，温润动听。
“我这东海到底是有什么缠人的宝贝，让你们刚从西海那片绝地回来，就一刻不停地又扎回来？”
他目光先是毫不避讳地落在孙悟空身上。
从那头璀璨的金发，到因暖意和酒气微微泛红的脸颊，再到曲线毕露的腰身。
每一寸打量都带着灼人的温度，仿佛在用视线描摹。
最后，那目光才慢悠悠地转向杨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
“还是说……二位是舍不得我东海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