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神色冷峻极了。
压制也好，监控也好，维持稳定也好。
李靖的应对在他的预料之中。
哪吒的反应也依旧是死水微澜。
还不够。
这点压力，还不足以让那条老狐狸真正慌乱，更不足以撼动那被层层封印的记忆。
“既然如此，那便让这‘灵脉’，动一动。”
杨戬的漆黑的眸子转向孙悟空。
孙悟空会意，咧嘴一笑，金色眸子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哈哈哈！我这就去给那‘死水’里，扔块石头！”
她所谓的‘石头’，并非亲自前往陈塘关兴风作浪，那样目标太大。
她有的是更‘自然‘的办法。
……
几日之后，一位以探寻古脉灵穴着称、素来独来独往的地仙无意间发现，陈塘关地底深处似乎隐有龙吟之声传出。
虽微弱，但其韵律古老而纯粹，绝非寻常地脉所能拥有。
此老地仙性子执拗，认准的事便要大肆探究，竟不顾当地城隍的委婉劝阻，开始在陈塘关外围布置勘测阵法，引得不少好奇的修士远远观望。
几乎是同时，一支途经陈塘关的商队，其携带的几件对灵气异常敏感的上古罗盘，竟同时指向关墟方向，指针颤动不休，灵光闪烁。
商队首领大惊，以为撞见大机缘或是大凶煞，消息一时间不胫而走。
这些事件单独来看，都可解释为巧合或误判。
但当它们接二连三地发生，都与‘陈塘关’、‘灵脉’、‘异象’挂钩时，那原本模糊的流言，似乎就多了几分可信度。
关注陈塘关的目光，开始变得多了起来，也更加实质化。
李靖府中，那负责澄清谣言的明面上的人手，发现自己要应对的已不仅仅是空穴来风，而是各种确有其事的目击报告和当事人，辟谣变得愈发困难。
而那层隐秘的监测法阵，也开始频繁捕捉到来自不同方向的、或强或弱的探查波动。
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正从四面八方窥视着这片土地。
李靖坐在书房中，听着心腹家将愈发凝重的汇报，脸上那惯常的敦厚笑容终于有些维持不住。
他挥手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时，眉宇间才染上浓得化不开的阴鸷。
他感觉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而网的目标，直指他内心深处最恐惧被触及的秘密。
他不能再仅仅是被动防御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来彻底扼杀这三界不断滋生的好奇，以及那可能随之而来的……危险。
风暴来临前的压力，正在悄然累积。
而置身风暴眼边缘却茫然无知的哪吒，依旧如同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在执行着他作为‘神’的职责。
只是那清冷的眼底深处似乎因外界的喧嚣，偶尔会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解读的，极淡的迷茫。
棋盘之上，无形的棋子正在调动。
杀机隐现。
……
真君神殿，偏殿。
啸天再次回报，声音依旧平稳，但内容却更显锋芒。
“真君，李靖暗中加派了人手，并非简单的监视，而是在陈塘关外围百里处，布下了一层‘净尘仙障’。此障法看似为了净化地脉、平息流言，实则带有极强的‘驱散’与‘混淆’之效，寻常修士靠近便会心神不宁，自动绕行，且会模糊对关内具体气息的感知。”
杨戬闻言，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净尘仙障？”他嗓音磁性而又冷淡。
“不过是欲盖弥彰。”
李靖越是动用这种高级别的手段去‘净化’和‘驱散’，就越说明他害怕被人发现关内的不净与真相。
这层仙障，本身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疑点。
“此外。”
啸天继续道。
“我们散出的‘龙吟’与‘罗盘异动’消息，已引起了几位隐居古仙的注意。虽未直接介入，但他们座下童子或记名弟子，已有前往探查的迹象。”
这些古仙辈分高，脾气怪，可不太会给李靖面子。
孙悟空在一旁听得眉飞色舞。
“哈哈，好！让那些老家伙们也去瞧瞧！看李靖还能怎么拦！”
杨戬却微微摇头。
“还不够。李靖尚可凭借天庭元帅的权柄，以‘维稳’、‘防妖魔作乱’为由，强行阻隔这些探查。我们需要一个……他无法轻易拒绝，也无法强行阻拦的理由，让关注真正进入陈塘关核心。”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孙悟空，这一次，带着更深的谋划。
孙悟空与他视线一对，瞬间心领神会，金色眼眸中狡黠之光一闪。
“你的意思是……找个‘官方’的理由？”
“不错。”杨戬缓缓道，“一个合乎天规，且李靖无法公然反对的理由。”
……
数日后，凌霄宝殿。
朝会之上，议题再次涉及地府增援之事。
讨论间，掌管三界山川地脉图录的仙官出列，奏道。
“陛下，近日下界陈塘关地气持续异常，流言纷扰，已引得三界诸多散修注目。虽当地城隍竭力安抚，李天王亦布下仙障维稳，然异象频现，恐非长久之计。臣恐长久下去，非但地脉有损，若引得大量修士聚集，滋生事端，反而不美。”
他顿了顿，提出建议。
“臣恳请陛下，派遣精通地脉勘探、德高望重之仙官，组成巡查使团，亲赴陈塘关，一则厘清地气异常之根源，以正视听，平息流言。二则评估地脉状况，若真有灵脉复苏之兆，亦当妥善引导，福泽一方，若为邪祟作乱，则即刻铲除，以安乾坤。此乃秉公处置，亦可彰显天庭对此事的重视与公允。”
这个提议，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不是为了探寻李靖的隐私，而是为了厘清根源、平息流言、福泽一方或铲除邪祟，完全是从维护三界稳定的公心出发。
玉帝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众仙，最后落在李靖身上。
“李爱卿，你以为如何？”
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于李靖身上。
他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那敦厚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