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滩的沙是灰黑色的,踩上去咯吱作响,像嚼碎了无数干涸的味蕾,涩意顺着舌尖往喉咙里钻。退潮后的滩涂裸露出密密麻麻的孔洞,深的能埋下半条胳膊,浅的刚够嵌住半片青铜面具。每片面具的眼窝都磨得光滑,却闪着幽绿的光,像藏在暗处的眼睛,海风刮过都带着被窥视的寒意。
这些面具是味觉篡改失败的残次品,每片都裹着段扭曲的味觉记忆——把甘甜拧成铁锈味的,将鲜香搅成腐臭的,全是“偏见熬成的渣”。铁山弯腰想捡,面具突然裂开,酸水溅在手背,烧得皮肤发红,他啐了口:“娘的,还带倒刺!”
“续味号”抛锚时,滩涂中央“轰”地升起三丈高的沙柱,沙粒簌簌掉落,阳光下闪着碎光。沙柱散去,青铜面具人影负手而立,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下摆扫过沙地,留下串反向符印,符印落地冒起黑烟,像烧着的纸。
“和解晶成了又怎样?”他声音低沉如敲空心木,“两域食灵信的不是味道,是刻在骨头里的仇恨。”
他抬手,孔洞里“噗噗”喷出光雾,凝成两列食灵虚影——混沌海的雾兽龇着牙,獠牙挂冰碴;黑风要塞的灶灵喷着火星,炉眼冒黑烟。两边对峙着,唾沫星子差点溅到对方脸上,身上都缠着半透明锁链,链身泛灰光,链端攥在面具人指尖——这是“味觉执念”,千百年的怨恨拧成的死结,越挣越紧。
艾拉的味道晶体发烫,在掌心打转:“锁链在吸味道!你看甜梦灵的花粉,都被绞成灰了!”
此时,味之狱的阶梯与假面滩共鸣,地底传来“嗡嗡”震颤,赤红色鳞片亮得刺眼,岩壁渗出粘稠赤液,在阶梯上方织成巨网,罩住整个滩涂,像扣了个大碗。
“这是‘赤鳞囚笼’,专勾心里的坎。”林风拽住快陷进沙里的石锤,“谁有执念,谁就容易栽进去。”
网眼由细小鳞片拼成,每个鳞片里都映着赤红食灵虚影,喷着甜腻黑雾——“诱惑之味”。石锤盯着鳞片喃喃:“女儿在喊我……”脚底下的沙子正慢慢变软。
“砸能量节点!”林风双符金蓝光芒暴涨,“在鳞片最亮的地方!”
双符刺入核心的瞬间,赤液网猛地收缩,勒得人骨头疼。叛味灵的声音从鳞片里钻出来,黏糊糊带着蛊惑:“接受衡灵的力量,想记啥味就记啥味……”
“放你的屁!”铁山斧刃燃着冰火,“老子娘的味道刻在心里,用得着你瞎掺和?”他与林风合力劈下,核心“咔嚓”裂开,赤液网崩解成水珠渗进沙里,鳞片虚影散了像被风吹走的烟。
穿过阶梯,黑色晶石囚笼撞入眼帘,五丈高的笼壁布满裂纹,创世符印的金光化作锁链,勒进笼中赤红食灵的鳞片,渗出血珠。
“你们来了……”叛味灵抬头,声音沙哑如磨石,“那面具人是味衡,两域第一个共生体,可惜走岔了路……”
这时,面具人扯下面具,露出张被味觉符号盖满的脸,左眼是混沌海漩涡,右眼是味觉域星轨,他抛出发黑的陶罐:“这是强行搅在一起的‘伪和解’,甜的苦的硬塞进罐里,最后啥味都不是!”
“疼痛不是最深的记忆,记得才是。”林风双符与和解晶光流相融,在滩涂画出巨大安卡符印,符印转动卷起青铜面具,拼成味觉星图,光点忽明忽暗。
星图中央,味衡脸上纹路平了,露出张怯生生的脸:“我只想让味道不打架……可强迫它们和好,比让它们打起来还糟……”
囚笼里,黑色晶石寸寸碎裂,衡灵的金色本源化作虚影,温和如春日阳光:“我从没怪你,只是难过你把‘守护’变成了‘占有’,像抢了朋友的东西藏着,最后连朋友都没了。”
本源融进叛味灵体内,它的鳞片恢复光泽,像洗过的红玛瑙。项链碎了,露出团黑色虚无碎片,“这碎片会用‘失去’勾你。”叛味灵提醒,“它知道你最怕啥,就给你看啥。”
林风伸手碰碎片,幻境骤现:沉灵岛被虚无吞噬,艾拉和铁山化作虚影消散,双符失了光芒……“想骗我?没门!”双符爆金光,艾拉的笑声、铁山的怒吼、小铁蛋的咿呀声像串铃铛,幻境碎了像摔在地上的镜子。
假面滩上,和解晶“嘭”地炸开,五道彩光钻进食灵虚影,锁链寸寸断裂成齑粉。雾兽喷出水雾滋润灶灵火焰,甜梦灵的花粉落在苦行灵锄头柄上,长出小黄花,冰魄灵与火谷灵并肩坐着,冰翅碰着火尾,暖烘烘的像春天的太阳。
灰黑的沙子褪成雪白盐晶,与盐心岛沙滩连成闪光的带。囚笼碎裂,叛味灵走出,赤鳞闪着温和的光:“对抗虚无的不是力量,是记得彼此味道的牵挂,跟娘做的菜,哪怕忘了做法,也记得那个暖劲。”
它与味衡的光流融进味觉星图,新亮起的光点指向“回甘谷”。“续味号”扬帆时,帆上的和解菜图谱与星图共鸣,闪着七彩光。
林风望着海面,突然懂了:和解不是让味道变得一样,而是苦有苦的位置,甜有甜的角落,像假面会剥落,赤鳞能洗去浊色,味道终会回到本来的样子,不掺假,不拧巴。
却见味觉星图边缘最暗处,颗诡异的紫星亮起,射出细线缠住回甘谷的光点,硬生生往虚无之核拽——光点在半空挣扎,像被鹰抓住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