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山指尖刚触到金色蝴蝶的翅膀,母亲胸口的青铜勺疤痕突然“咔”地裂开,银灰色的裂口像道新鲜的伤口,边缘泛着湿润的光。黑蝶从伤口钻出的瞬间,翅膀上沾着的银血与墨汁在空中拉出细长的丝,振翅时带起的涟漪如刀,在老槐树皮上刻出“甜疼风暴”四个反写纹路,每个笔画都像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渗着细密的血珠。
“这蝴蝶……是混沌的舌头。”守灶者的木勺突然长出倒刺,根根锋利如针,他攥着勺柄的手被刺出血,却浑然不觉,“它尝到了甜疼酒的味道,正在召唤更凶的腌货!你看它翅膀上的纹路——”
众人定睛细看,黑蝶翅膀上的鳞粉正一点点剥落,露出底下青黑色的脉络,竟与混沌怪蛇的舌纹一模一样,每道纹路里都裹着细碎的黑血珠,像没擦净的糖渣。
阿蓝的刻刀在树皮上疾走,木屑飞溅中,融味派的禁术图谱渐渐成型:盘旋的酒坛、滴落的蜜酒、交织的甜疼血……墨汁顺着刻痕渗出,在半空凝成“以甜制凶”四个古字,笔画间游走着细小的银灰色光粒,那是守蜕人残鳞的碎片。“快!”阿蓝的指尖被刻刀划破,血珠滴在图谱上,瞬间晕开,“这图谱能引甜疼酒的气,把墨汁里的疼‘钓’出来!”
铁山的斧子突然自己从地上弹起,斧刃闪着金红的光,“哐当”一声砍在老槐树上。年轮里喷出的墨汁带着股陈腐的甜腥气,裹着银血在地面汇成沼泽,沼泽里浮着无数细小的鳞甲,细看竟都是缩小版的铁家祖先的胸甲,甲片上的鳞印还在微微颤动,像在呼吸。
“墨汁里有守味人的疼!”伶仃的味扇扇出漩涡,将靠近的墨汁卷成细小的龙卷,“这些年混沌把吃不掉的疼都腌在老槐树里了!你看那片鳞甲——”她指着沼泽中心块半透明的甲片,里面隐约能看见个蜷缩的人影,正往斧刃上抹血,“那是铁山爷爷!”
母亲突然纵身跃进沼泽,银灰色的裙摆沾着墨汁,在水面画出铁家的族谱。每片叶子形状的名字旁,都缠着条细小的蛇蜕,“当年你爹用斧子劈开混沌,却被它的腌渍术困在墨汁里。”她弯腰掬起一捧墨汁,指尖刚触到液体,墨汁里就浮起个模糊的男人身影,正举着斧子与混沌对峙,“混沌的腌渍术最阴毒,它把你爹的疼切成片,一片一片腌进树里,再用黑蝶当‘引子’,等着铁家后代来‘继承’。”
林风的青铜勺突然悬浮起来,勺柄缠着的鳞印发出淡金色的光,开始疯狂吸收周围的墨汁。透过勺身的反光,他清晰地看见铁山祖先们的残魂在墨汁里挣扎:有的被墨汁缠住喉咙,发不出声音;有的正往自己胸口插青铜勺,想放出甜疼血;还有个最年轻的,舌头上缠着与黑蝶相同的鳞片,正用斧头砸自己的嘴,像是要把鳞片撬下来。
“甜疼酒能解腌渍术!”阿蓝将刻刀狠狠刺进自己指尖,鲜血顺着刀刃滴进墨汁,他咬着牙在墨汁里画融味派的酒谱,“快把你们的疼腌进墨汁,用甜把混沌撑爆!就像腌咸菜时糖放多了会溢出来——”
话没说完,守灶者已将木勺插进沼泽。勺底“啪”地弹出九百九十道食灵咒文,银灰色的咒文在墨汁里浮浮沉沉,像群游动的鱼。墨汁瞬间沸腾起来,泛起密密麻麻的金色泡沫,每个泡沫里都浮着历代守味人被腌渍前的最后记忆:
有个络腮胡大汉,正往酒坛里倒自己的血,坛口贴着张字条:“给儿子留坛甜疼酒,记得多放蜜”;有个年轻媳妇,把青铜勺藏进襁褓,对着怀里的婴儿笑:“等你长大,用这勺把疼搅成甜”;还有个瞎眼老头,摸着斧子上的鳞印,用树枝在地上画酒谱,墨汁从指缝漏下来,晕成朵槐花……
“疼是盐,甜是糖,合起来就是混沌的天敌!”铁山看得眼睛发红,抄起三坛蜜酒纵身跳进沼泽,酒液泼在墨汁上的瞬间,金色泡沫“轰”地炸开,黑蝶的翅膀像被泼了沸水,开始滋滋溶解,“融味派的小子们,往墨汁里倒甜疼酒!让混沌知道,铁家的疼不是用来腌的,是用来酿的!”
融味派的学徒们抬着酒坛蜂拥而至,蜜酒泼进沼泽的声音此起彼伏。黑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翅膀碎片化作带刺的银针射向众人,却被守蜕人的残鳞聚成的银盾“叮叮当当”挡在外面。银盾上的鳞片闪着光,每个鳞片里都映着守味人酿酒的画面——有的在槐花树下踩蜜,有的在灶台边熬糖,还有的正往酒坛里塞自己的血布条。
林风的银血突然与墨汁共鸣,指尖的青铜勺烫得惊人。他低头看向沼泽深处,混沌的本体正缓缓蠕动:那是条由咸涩眼泪和甜腻蜜糖混合而成的怪蛇,每片鳞甲都嵌着铁家祖先们的舌骨,舌骨上还沾着未化的糖霜,显然是当年他们试图用甜化解疼时留下的痕迹。
“用你的甜疼血喂饱它!”母亲将铁锹狠狠刺进蛇头,银灰色的血液顺着锹柄往下淌,“当年你爹没能完成的事,现在由你来做!他把疼藏在墨汁里,你就用甜把它们都‘捞’出来!”
林风没丝毫犹豫,将青铜勺狠狠刺进自己心口。甜疼血如喷泉般涌入沼泽,墨汁瞬间掀起金色的浪。混沌怪蛇的嘶吼起初带着痛苦,渐渐变成欢快的咕噜声,像在贪婪地吞咽。它身上的旧鳞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带着地球泥土气息的新鳞——新鳞上印着铁山祖先们消散前的执念,每个字都闪着温润的光:
【甜是疼的糖衣,盐是甜的秤砣】
沼泽突然开始收缩,像被只无形的手攥紧。黑蝶在金色浪涛中被压缩成颗墨色龙珠,表面还沾着细碎的槐花。铁山的斧子“嗖”地飞出,精准劈开龙珠,里面掉出块带着母亲体温的槐花糕——米白色的糕体上沾着点暗红的血渍,正是他七岁那年暴雨夜在老槐树下捡到的那块,时隔多年,竟还带着淡淡的甜香。
“原来混沌的腌渍术,是把疼酿成甜的催化剂。”铁山捡起槐花糕,咬了口,咸涩与甜蜜在舌尖炸开,他忽然哈哈大笑,“下次混沌来了,俺请它吃甜疼盐!把俺家这些年攒的疼,全调成它爱吃的味!”
可他万万没想到,龙珠碎片突然化作墨色的雨,钻进老槐树的年轮。树干里渗出的墨汁在半空凝成“双界归一”的食灵阵图,阵图的每个节点都嵌着片蛇鳞,闪烁着银灰色的光。创世之蛇的瞳孔死死盯着阵图,瞳孔深处泛起与墨汁相同的青黑色。而母亲胸口的疤痕里,正渗出与墨汁同色的银血,顺着衣襟往下淌,在地面积成个小小的墨池,池子里,片蛇鳞形状的枯叶正慢慢舒展,像要重新活过来。
守灶者的木勺倒刺突然变软,他望着那片枯叶,喃喃道:“双界要合了……甜和疼,也该算总账了。”
阿蓝的刻刀掉在地上,他指着阵图边缘正在生长的新纹,声音发颤:“那是……地球的纹路?”
林风握紧胸口的青铜勺,甜疼血还在顺着勺柄往下滴。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当双界的纹路在阵图上完全重合时,那些藏在墨汁里的疼、裹在糖衣里的甜,都将以最汹涌的姿态,撞进每个人的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