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一脚踩进焦土,脚底传来一阵滚烫。她没停,往前又走了一步,膝盖还在发软,可她不能倒。
阿虎从断墙后钻出来,脸上全是灰,看见她就喊:“你没事吧?”
她没应声,只把手按在胸口,那块青铜碎片还贴着皮肤,温度比刚才高了一点。她知道追兵快来了。
果然,远处城墙上人影晃动,三个人翻下来,脚步很重。她一把拽过阿虎,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别说话,跟紧我。”
话音刚落,后方城墙上传来一声低喝。一个黑袍老者站在墙头,双手掐诀,掌心一团火光越聚越大。
姜小葵眯眼看了下,那火球还没扔出来,但气流已经开始扭曲。她记得这招,王伯讲过,法术发动前有半息空档。
她左手死死压住碎片,闭了下眼,不是在祈祷,是在回忆——那天黑风寨杀进村子,火把点燃草屋,王伯扑向刀口时连喊都没喊一声。
怒意冲上来,碎片猛地一烫。
火球脱手飞出,直冲她面门。
她抬手,金光从掌心炸开,半弧形护盾瞬间凝成。火球撞上盾面,轰地炸裂,热浪掀得碎石乱飞,她脚底打滑,却硬生生站稳没退。
阿虎被震趴在地上,耳朵嗡嗡响。
“起来!”她吼了一声,“往左跑,贴着石堆!”
阿虎爬起来就跑,腿还是抖的。两边又有两人包抄过来,手里拎着铁钩锁链。
她没动,盯着左边那个先动手的。那人刚冲一步,她右脚猛踏地面,整个人像箭一样窜出去,肩头狠狠撞在他肚子上。那人闷哼一声倒地,她顺手夺过铁钩,反手甩向右边那人脚踝。
钩子缠住小腿,她用力一拽,对方摔了个脸朝地。
“跑啊!”她回头冲阿虎喊。
阿虎这才反应过来,拔腿就冲。
她转身追上去,刚跑两步,背后空气又是一阵灼热。回头一看,那老者双手合十,这次是两个火球,一高一低,交叉飞来。
她咬牙,不能再硬挡了。
她把碎片贴到唇边,闭眼。不是休息,是在逼自己想——王伯倒在血泊里,眼睛睁着;村口那棵老槐树被砍倒时发出的咔嚓声;她抱着药篓在雨里爬了三天,没人救她。
恨意涌上来,体内残存的金流突然一跳。
她睁开眼,双臂张开,周身金光猛然炸裂,像一圈看不见的风扫过四周。两枚火球在空中偏移轨迹,撞在一起,轰然爆燃,浓烟冲天。
她趁机撒腿就跑,几步追上阿虎。
“前面有石头林子,钻进去!”
两人一头扎进倒塌的石堆,七拐八绕。身后马蹄声响起,黑风寨有人骑马追来了。
姜小葵喘得厉害,肺里像塞了沙子。她靠在一块断碑上,手指抠进石缝,指尖渗出血来。
“你……你还行吗?”阿虎扶着墙,差点跪下。
她没答,只用袖子抹了把脸,从怀里摸出一块干饼。这是昨天阿虎给她的,她一直没吃。
她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味道不对,有点苦。
她冷笑:“你给我的饼,是不是下了迷药?”
阿虎脸色变了:“我没……我是被逼的!我妈在他们手里!”
她嚼完那口饼,咽下去:“我知道。”
阿虎愣住。
她把剩下的饼扔在地上,踩碎:“但现在你跟我一起跑,他们就不会留你妈活口了。”
阿虎嘴唇发抖:“那怎么办?”
她抬头看天,太阳快落山了,影子斜着铺在石堆上。
“你现在回去,他们也不会信你。”她说,“只能往前走。”
阿虎低头不语。
她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血,在碎石上画了几道线。是她在石殿里见过的符文,记不太全,但碎片微微颤了一下,像是认出了什么。
她低声说:“帮我挡住那边的缺口,别让风吹进来。”
阿虎照做,背对着风口。
她继续画,一道接一道,血不够了就撕了袖子再蹭点。最后一笔落下,地面忽然扬起一阵尘雾,像有一股看不见的气流在搅动。
远处马蹄声一顿,追兵在路口停下。
“往东边去了!”有人喊。
几匹马调转方向,朝另一边奔去。
姜小葵松了口气,靠着石壁滑坐在地。
阿虎瘫坐在她旁边:“你……你怎么做到的?”
她喘着气:“骗他们的。”
“骗?”
“那符根本没用。”她说,“但我画的时候,故意让血流得慢一点,风一吹,影子晃,看着像在动。他们以为是阵法启动,就慌了。”
阿虎愣了半晌,突然笑出声:“你太坏了。”
她也笑了下:“活下来的人,才能坏。”
两人歇了片刻,她慢慢站起来,腿还在抖,但能走。
“接下来去哪儿?”阿虎问。
她望向荒城方向。城中心那座高塔顶端,又闪了一下光。这次她看得清楚,不是灯,是有人站在上面,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反射了夕阳。
她盯着看了几秒,转身就走。
“别问,跟着就行。”
阿虎赶紧跟上。
他们穿过石林,地势渐渐升高。风从北面吹来,带着一股烧过的味道。
姜小葵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实。她右手一直贴着胸口,碎片温度还在回升,但很慢。
阿虎忽然停下:“你流血了。”
她低头看,左腕布条早没了,伤口裂开,血顺着手指滴下来,在地上留下一个个小红点。
她撕下一块衣角,重新绑上。
“没事。”她说,“血多了,走路会滑。”
阿虎没再问。
天快黑了,远处荒城轮廓模糊成一片黑影。他们爬上一处乱石坡,终于看不见追兵了。
她靠着一块巨岩坐下,闭眼喘气。
阿虎蹲在一旁,小声说:“其实……我娘可能已经死了。”
她睁开眼。
“我回来找你之前,他们让我带话。”他说,“说要是我不把你引出来,就把她吊在城门口。”
她没说话。
“我没敢去看。”他声音发颤,“但我路过南门的时候,绳子是空的。”
她伸手拍了下他肩膀:“那你现在不是为了救她跑了,是为了自己。”
阿虎抬头看她。
“活着,才有机会报仇。”她说。
风刮过来,吹得她麻布短打猎猎作响。她右眼尾的朱砂痣在暮色里显得格外红。
她忽然抬手,按住胸口。
碎片又热了一下。
不是因为追兵。
是因为塔顶那道光,又闪了。
而且这次,方向变了。
正对着他们。
她猛地站起身,看向远处。
阿虎也跟着站起来:“怎么了?”
她没回答,只说了句:“我们得加快速度。”
说完,她迈步往前走。
阿虎在后面喊:“等等我!”
她没停,脚步反而更快。
风更大了,卷着灰土扑在脸上。
她抬起手,指尖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