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了。
姜小葵站在一块凸起的石板上,脚底能感觉到一丝温热。她低头看去,石板边缘有几道细缝,像是被人用钝器一点点撬过。她没多想,往前迈了一步,锅铲顺势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像切菜一样把前方的空气“斩”了一下。
什么也没发生。
她耸了耸肩,“看来这地方连个响动都懒得给。”
胸前的青铜碎片还在发烫,但不像刚才那样烫得刺人,反而像揣了个刚出炉的红薯,暖乎乎的。她伸手摸了摸,纹路已经不再变化,那句“你终于来了”也不见了。可她知道,它没消失,只是藏起来了。
通道继续向前,岩壁上的刻痕越来越密。不再是字,也不是符号,倒像是小孩乱画的圈圈叉叉,歪歪扭扭地缠在一起。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实了才抬脚。左手腕的布条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伤口结了层黑痂,碰到衣服就扯得生疼。
她没管。
右眼尾的朱砂痣忽然跳了一下,不是疼,也不是痒,就是那种“有人在背后盯着你”的感觉。她停下,回头看了眼来路——雾已经合上了,什么都看不见。
“行吧。”她嘀咕,“送客都不带留门的。”
她继续往前。
地面开始微微倾斜,往下走。空气变得厚重,吸进肺里有点发沉。她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带着灰沫的痰,低头发现地上那口痰周围,竟浮起一层极淡的金粉,像炒糊的葱花末,飘了几秒才散。
“这地还能冒烟?”她皱眉,“谁在这儿偷煎鸡蛋?”
话音刚落,锅铲突然震了一下。
她一愣,低头看铲面。那行字“信你的人,才有命活”已经淡得几乎看不清,但在最底下,浮出了几个新字:
“别问,快走。”
她差点笑出声:“你还怕我问多了惹事?”
可她还是加快了脚步。
转过一个弯,通道尽头豁然开朗。一间圆形的石室出现在眼前,顶部高得看不见边,四周墙壁嵌着六块黑色石碑,排列成环。正中央是一块巨石台,表面布满螺旋状的纹路,像是有人拿勺子搅过一大碗芝麻糊,又硬生生凝固住了。
姜小葵站定,没急着进去。
她先把锅铲插进地面试了试。石板结实,没空响。她拔出来,又用铲背敲了敲自己的膝盖,发出“梆梆”两声。
“我还活着。”她说,“脑子也没进水。”
然后她走进石室。
越靠近石台,空气就越粘。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刚熬好的米粥里。她的靴子发出轻微的“噗嗤”声,像是踩碎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地上全是细碎的骨片,白得发青,踩上去嘎吱作响。
“谁在这儿啃鸡架?”她踢开一块,“还不吐骨头。”
她走到石台前,仰头打量那些纹路。越看越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她伸手想去摸,又缩回来。
“上次碰不该碰的东西,差点被炸飞。”她自言自语,“这次要是再中招,可没人给我收尸。”
她退后半步,从怀里掏出锅铲,用铲尖轻轻碰了下最外圈的一道纹。
刹那间,铲面上冒出一行小字:
“炖星髓汤——补魂安魄。”
她一怔。
这不是她画的。也不是她想的。可这菜名,偏偏和她平时瞎编的“食箓”格式一模一样。
她又划了一下另一道纹。
铲面一闪,浮现新字:
“烤月华饼——轻身避劫。”
她咧嘴笑了:“好家伙,这石头还挺懂行。”
她干脆拿铲子沿着纹路描了一遍。每划一道,铲面就跳出一个菜名,有的听着靠谱,有的纯属胡扯,比如“蒸北斗七星——治脱发”,还有“凉拌银河碎——助眠通便”。
她看得乐了:“这要真是菜单,我爹当年肯定常来这儿蹭饭。”
她正笑着,右眼尾的朱砂痣猛地一抽。
不是疼,是那种“大事不妙”的直觉。
她立刻后退,可已经晚了。
石台底部“咔”地一声,六道赤红光线破土而出,像六根烧红的铁丝,瞬间在她头顶交织成网,把她罩在中间。她想冲出去,却发现手脚像被绑住,连指尖都动不了。
“哟。”她喘了口气,“夹娃娃机还会自己开机?”
她试着喊:“我是天上扫星大元帅!我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没反应。
再喊:“我爹用银河煮汤圆,我妈拿流星当糖心!”
还是没反应。
她皱眉:“不信就不信,至于动手吗?”
她低头看锅铲,还握在手里,铲面温温的,但那行字彻底消失了。她试着调动体内那股荒诞仙气,发现它还在,只是被压着,像一锅煮到一半的粥,火被掐了,但还没凉透。
“行。”她说,“你们困得住我,困不住我的念头。”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低声说:
“我说我是圣女,你不信,我就还在。”
话音落下,胸口一松。
那一缕仙气,顺着经脉缓缓回流,虽然微弱,但确实动了。
她睁开眼,看着头顶的红光笼子,咧嘴一笑:
“现在咱们算平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