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尖破风而来，她猛地侧身翻滚，肩膀撞在断墙上。碎石簌簌落下，那支黑羽箭钉进墙缝，尾端还在抖。
姜小葵趴在地上，手撑着地喘气。刚才那一扑耗尽了力气，左腕的伤又裂开了，血顺着指缝往下滴。她没空管这些，耳朵竖着听外面动静。
脚步声围了过来，五个人，刀出鞘了。他们没急着冲进来，而是散开站位，堵住所有可能逃走的方向。
她缩在乱石堆后，背贴岩壁，把胸口的青铜碎片按得更紧了些。这东西刚才救了她一命，现在却烫得吓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别亮……”她低声说，“再亮我就完了。”
话音刚落，远处林子里传来一声鸦叫。
不是普通的叫声，拉得很长，尾音拐了个弯。五个黑袍人立刻停下动作，齐齐转身望向山道。
一个身影从雾里走出来。
独眼，刀疤横过半张脸，右耳缺了一角。他穿着灰袍，腰间挂着一面铜镜，走路不快，但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一下。
姜小葵认得这种气势——和村口杀猪的老张不一样，老张杀人是剁肉，这个人杀人是碾蚂蚁。
她屏住呼吸，手指抠进石缝。
来人正是屠九。他站在庙前空地上，抬头看了看破庙屋顶，又低头看脚印。他的眼睛虽然只剩一只，可扫过的地方连落叶都藏不住。
“躲够了吧？”他开口，声音像砂纸磨铁锅，“交出碎片，我让你死得慢点。”
没人应声。
屠九冷笑，抬手把腰间的铜镜摘下来。镜子不大，漆黑如墨，边缘刻着一圈扭曲符文。他指尖一点镜面，低喝：“追魂现影！”
镜面泛起幽光，一道黑气钻出，贴着地面游走。它像蛇一样蜿蜒，直奔乱石堆而来。
姜小葵感觉身体一沉，脚底突然发麻。她的影子动了，从地面被扯起来半寸高，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前滑了一步。
“糟了！”她心里一紧，双手死死扒住石头。
可那股力道越来越强，影子被拽得笔直，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屠九站在三丈外，盯着她，嘴角咧开：“原来是个小丫头。我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
姜小葵咬牙，嘴唇都被咬破了。她不想哭，可眼泪还是冒出来。不是怕，是疼得受不了。
她右手猛地拍地，抓起一把碎石朝镜面砸去。石头撞上黑气，“砰”地炸开，暂时打断牵引。
可这只是缓了一下。
屠九眼神一冷，手中镜子再度发光。黑气重新缠上她的影子，比刚才更紧，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提离地面。
“别挣扎了。”他说，“这镜子专锁魂魄，你越动，吸得越狠。”
姜小葵喉咙发干，脑袋嗡嗡响。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就在她快要被拖出去的时候，胸口那块青铜碎片突然剧烈震动。
“嗡——”
一声闷响，金光从她心口炸出，直冲镜面！
屠九眉头一皱，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咔！”
追魂镜表面裂开蛛网状纹路，幽光瞬间熄灭。黑气惨叫一声，化作青烟消散。
姜小葵瘫坐在地，大口喘气。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体内有股热流冲上来，又迅速退下去，像是烧完就没了。
屠九盯着碎裂的镜子，脸色变了。
他活了四十多年，用这镜子收过七十二个修士的魂，从未失手。今天却被一块破铜片震裂法器。
“有意思。”他低声说，“看来你真有点来历。”
姜小葵没理他，只想爬起来跑。可腿软得不听使唤，刚撑起一半又摔回去。
屠九缓缓抽出刀。刀身窄长，漆黑无光，刀刃上有细密锯齿。
“我不信邪。”他说，“你要是真有靠山，早有人来救你了。你现在这样，连站都站不稳，还敢毁我法器？”
他一步步逼近，刀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姜小葵往后蹭，想找个能借力的东西。可身后就是断崖，再退一步就要掉下去。
风从谷底吹上来，带着湿气。
屠九走到她面前两丈处，举刀，刀锋指向她咽喉。
“最后一遍。”他说，“碎片，交出来。”
姜小葵看着他，忽然笑了。
嘴角带血，笑得还有点傻。
“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她说。
屠九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你说啥？你爹扫星星？你妈是龙王女儿？”他笑得前仰后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他越笑越大声，眼角都挤出泪花。
可就在这一瞬，姜小葵胸口的碎片再次发热。
这一次不是震动，而是燃烧。
金光从她体内喷涌而出，在体表凝成一层铠甲。肩甲如翼展开，臂铠浮现纹路，整套战甲严丝合缝裹住全身。
屠九笑声戛然而止。
刀已经劈下。
“铛！”
刀锋砍在战甲上，火星四溅，只留下一道浅痕。
姜小葵自己都懵了。她没动，可身体像是有了自己的主意。右手自动抬起，拳头紧握，朝着空中某一点轰了过去。
拳风撕裂空气。
“砰！”
追魂镜残片被这一拳击中，彻底炸成粉末。
金光在空中流转，凝聚成两个古篆——“天机”。
字迹悬停片刻，慢慢消散。
屠九站在原地，刀垂下，脸上第一次露出忌惮。
他盯着姜小葵，眼神不再是看猎物，而是看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
“你到底是谁？”他问。
姜小葵喘着气，战甲还在身上，但她快撑不住了。体力透支，手腕剧痛，脑袋一阵阵发晕。
她没回答，只是把青铜碎片攥得更紧。
屠九收回刀，冷冷下令：“活捉。带回寨主面前剖魂验根。”
身后四个黑袍人立刻上前，呈包围之势。
姜小葵慢慢站直，站在断崖边上。风很大，吹得她衣角翻飞。战甲微光未散，映着她右眼尾的红痣。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碎片。
又小声说了一句：“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这次，她信了自己。
丹田里，一丝极淡的仙气悄然凝结。
屠九眯起眼睛：“你还敢念？”
姜小葵咧嘴一笑：“你不信，对吧？”
屠九冷笑：“我当然不信。这种话也就骗骗傻子。”
话音刚落，她体内那缕仙气轻轻一跳。
她没察觉，只觉得喉咙有点甜。
屠九抬手，掌心浮起一团黑雾。
“既然你不肯交，那就别怪我下手狠了。”
黑雾凝聚成矛，直指她心口。
姜小葵站着没动。
战甲上的金纹开始发烫。
她脚边一块碎石松动，滑落悬崖。
石头坠入雾海，久久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