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的指尖还在发麻，掌心那块青铜碎片也不再滚烫。她盯着山巅，黑雾重新聚拢，像锅盖一样严严实实罩住那人身影。刚才那一击得手的劲头还没散，她甚至想笑。
可她没笑出来。
因为那人虽然退了半步，却没有追着光矛反击。他站在原地，袍子动都没动一下，像是在等什么。
她心里一紧，立刻抬手想再凝一道光矛。体内的符文刚要运转，胸口却猛地一沉，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块冰。那感觉顺着经脉往下压，连手臂都变得迟缓。
“不对……”她低声说。
就在这时，黑雾忽然裂开一条缝。
不是被她打的，是主动分开的。
从里面飘出几十个影子，细长、扭曲，像被风吹歪的人形纸片。它们没有脸，也没有声音，但一出现就朝四面八方散开，扑向天机阁各处。
姜小葵反应极快，立刻把碎片举到胸前，金光往外一撑，想拦住最近的几个影子。可这次的光不像之前那样冲得出去，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刚冒头就往回收。
一个影子擦过大长老身边。
老者身体晃了一下，玉杖在地上磕出一声闷响。他的脸色瞬间发青，嘴唇也白了几分，但还是死死按着阵眼石没松手。
姜小葵明白了。
这些影子不是来杀人的，是来抽东西的——抽灵力，抽神识，抽一切能用的力量。
她咬牙，转身就想冲过去帮忙。可脚刚抬起，膝盖就是一软，差点跪下去。她扶住旁边断墙，喘了口气，才发现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刚才那一连串施法耗得太多，现在连站稳都费劲。
“不能让他这么搞下去。”她对自己说。
她抬头再看山巅，那人依旧站着不动，双手垂在袖子里，像是在欣赏一场戏。他的姿势很轻松，甚至有点懒洋洋的，和之前那种压迫感完全不同。
姜小葵眯起眼。
这人变了。
之前的他是防着她，怕她打中胸口那道旧伤。现在呢？他根本不急了，反倒像是找到了更省事的办法——不用自己动手，让这些影子慢慢把所有人拖垮就行。
“你想耗我？”她冷笑，“行啊。”
她深吸一口气，把碎片贴在额头上。这不是为了沟通圣女残念，也不是为了引动荒诞仙气，而是想试试能不能靠这点联系，把那些影子的路数看清楚。
闭眼的瞬间，脑子里闪过一道画面：所有影子都在绕着同一个方向转，像是围着一口井打转的水流。它们靠近大长老的时候动作变慢，碰到阵法边缘又会弹一下，但始终不碰神秘人本体。
她睁开眼，心里有了底。
这些影子有规则，而且受控。它们不能离开那人太远，也不能直接攻击他。只要他还站着，这些影子就能一直放出来。
问题是，她现在连一道完整的光矛都凝不出来。
她低头看碎片，原本金灿灿的光泽已经暗成灰黄色，摸上去凉飕飕的，跟块废铜没啥两样。她试着催动体内符文，结果只换来一阵刺痛，从手腕一路窜到肩膀。
“再试一次。”她说。
她举起碎片，咬破舌尖，血滴在上面。金光勉强亮了一下，随即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散。三个影子趁机逼近，其中一个几乎贴到她后背。
她猛地转身，挥手打出一道残光。那光软绵绵的，撞上影子只让它晃了晃，没消。
“真烦。”她嘟囔。
这时候，大长老那边传来一声闷哼。她扭头一看，老头整个人靠在阵眼石上，额头全是汗，玉杖上的裂痕更深了，几乎要断成两截。
姜小葵知道不能再等。
她蹲下身，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把碎片按在胸口。她不再想着怎么放大招，而是回忆刚才那道光矛是怎么成的——先聚气，再引符文，最后把信念灌进去。
她现在信不信自己爹妈是天上神仙？其实不太信。但她信一件事：这碎片要是没了，她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她低声说。
这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离谱。
可她说得认真。
体内的荒诞仙气果然动了，一丝微弱的热流钻进经脉。碎片轻轻震了一下，表面浮起一层薄光。
不够强，但够用了。
她立刻引导这股气往右手走，同时盯着山巅的方向。只要那人露头，她就拼死再砸一记光矛过去，专打胸口。
可就在她准备出手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影子正悄悄靠近大长老背后。
如果那个影子得手，老家伙肯定撑不住。
她犹豫了一秒。
然后放弃进攻，把刚攒起来的那点气全推了出去。金光化作一道弧线扫过地面，把那个影子逼退了几尺。
代价是，她整个人脱力，直接坐在地上，背靠着断墙滑到底。
碎片掉在腿上，光彻底灭了。
她喘着气，抬头看山巅。
黑雾翻涌，那人终于动了。他抬起一只手，缓缓鼓了两下掌。没有声音，但动作分明是在笑她。
姜小葵抹了把嘴，发现手上有血。她也不擦，就这么盯着对方。
“你挺会玩啊。”她说，“放小弟乱跑，自己躲后面看热闹。”
那人没回应。
但他身边的黑雾忽然收拢，所有影子像是接到命令，齐刷刷调头往回飞，重新钻进他的袍子里。
山谷一下子安静了。
风停了，连树叶都不动。
姜小葵靠着墙，一动不动。她知道这只是暂停，不是结束。
果然，几息之后，那人双臂张开，黑雾再次翻腾。这一次，影子比刚才更多，颜色也更深，像是浸过墨水。
它们出现的瞬间，她就觉得胸口一闷，像是有人把手伸进来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想站起来，可四肢像被绑住一样沉重。
她只能看着那些影子朝四周扑去。
大长老的手指在颤抖，玉杖快要拿不住。
她想喊，却发现喉咙发干，发不出声。
她低头看碎片。
它躺在她腿上，灰得像块生锈的铁片。
她伸手去抓。
手指刚碰到，碎片突然轻轻跳了一下。
不是发光，也不是发热。
就是跳了一下，像是听见了什么。
姜小葵盯着它。
山巅上，那人抬起一只手，指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