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盯着掌心那道浅痕,金光闪了一下就没了。她眨了眨眼,手指蜷了回去。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急不缓,是大长老常有的节奏。门被推开时,带进一丝夜风,吹得桌上油灯晃了晃。
“你醒了有一会儿了吧。”大长老走进来,手里还拿着那个布包。
姜小葵没动,只是把手从心口移开,声音有点哑:“您说会告诉我真相。”
大长老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转头对角落的小月说:“你先出去一下。”
小月正蹲着整理药筐,闻言抬头:“可她才刚醒——”
“正因为她刚醒,有些事必须现在说清楚。”
小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临走前看了姜小葵一眼,眼神有点沉。
门关上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还有那盏摇晃的灯。
大长老走到桌边坐下,把布包打开,取出一块残破的玉简。玉简表面裂了几道缝,像是被人砸过又强行拼起来的。
他指尖在上面划了一下,一道光影突然升起,浮在半空。
画面里是一座巨大的青铜盘,悬在一片虚空中。周围没有天也没有地,只有无数星辰在倒着转,像被谁拧乱了方向。一些模糊的人影从地面升起,有的哭,有的笑,全都飘向那盘子中央。
姜小葵看得呼吸一紧。
“这东西叫九转轮回盘。”大长老声音低下去,“能让人死而复生,也能让时间倒流。但它不是救人的工具,是改命的刀。”
姜小葵喉咙发干:“谁要改命?”
“一个叫归墟盟的组织。”大长老看着她,“他们藏了三百年,一直在找能启动轮回盘的人。而你,是唯一能和它产生共鸣的血脉。”
姜小葵愣住。
“黑风寨那些人,不过是他们伸出来的手。真正想动手的,从来不是那些拿刀的。”
姜小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挖过药,背过伤员,砍过追兵的胳膊。现在却有人说,它还能拨动生死。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不是普通的孩子。”大长老盯着她,“你是天机阁上一代圣女留下的女儿,出生那天,星轨偏移,天地异象。为了保你性命,他们把你藏进青岩村,交给一个采药人抚养。”
姜小葵脑子嗡了一声。
“老乞丐……”她忽然想起什么,“他说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她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荒唐。
可大长老没笑。
他反而点了点头:“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碎片亮了。这不是巧合。”
姜小葵猛地抬头。
“归墟盟要的是混乱,是规则崩塌。而你体内的力量,恰恰能修补规则的裂缝。你每说一次那句话,别人越不信,你就越强。这种力量,他们根本无法理解,也不敢碰。”
姜小葵沉默了很久。
她想起村子烧起来那天,她抱着药篓往山外跑。身后是火,前面是雾。她不知道要去哪,只知道不能停。
后来她捡到青铜碎片,以为只是护身符。
再后来她觉醒,穿上战甲,以为只是为了报仇。
原来都不是。
“所以……我不是为了复仇活着的?”她问。
“你可以为复仇活着。”大长老说,“但你不能只为了复仇活着。一旦轮回盘被启动,不只是你认识的人会重新出现——那些早该死去的恶,也会回来。你救一个人,可能害死十个人。你见一面亲人,可能毁掉整个世界的时间线。”
姜小葵闭上眼。
她看见母亲的脸,模糊不清。她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她看见老乞丐躺在雪地里,手里攥着半块冷馒头。
她看见小月背着她下山,一脚滑倒,膝盖磕出血。
这些都不是假的。
可如果重来一次,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活?
她睁开眼:“我能阻止他们?”
“你能。”大长老说,“但代价是你不能再当普通人。你得接受你是谁,也得承担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
姜小葵没说话。
她慢慢抬起手,把青铜碎片贴在胸口。那里有一道旧伤,是小时候摔的,一直没好利索。
她轻声说:“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屋里安静极了。
灯芯爆了个小火花。
碎片没亮。
但她不在乎。
她又说了一遍,声音大了些:“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这一次,掌心微微发烫。
一道金光从缝隙里钻出来,像春天冒出的第一根草芽。
大长老看着她,眼神变了。
不是惊讶,也不是怀疑,是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刻的平静。
“你信了吗?”他问。
姜小葵深吸一口气,手指握紧碎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我知道,如果我不信,就没人会信。如果我不站出来,就没人替我挡后面那一刀。”
大长老缓缓点头:“很好。”
他站起身,把玉简收进布包。
“记住,你不是非得成为圣女。”他说,“是你选择了这条路。”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框时,他停下:“明天开始,我会教你如何掌控碎片的力量。你要学的东西很多,第一课就是——别再说梦话。”
姜小葵坐在床沿,没动。
等大长老走了,她低头看着掌心。
金光已经褪去,但那道浅痕还在。
她伸手摸了摸右眼尾的朱砂痣。
以前觉得是个累赘,总想遮住。
现在她没再躲。
窗外夜色浓重,远处山影黑压压的。
她忽然笑了下。
很小的一声。
然后她又说了一遍:“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这次,碎片嗡了一声。
她抬手,把碎片举到眼前。
金光一闪,映在她瞳孔里。
屋外,一阵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
姜小葵坐直了身体,左手撑在床边,慢慢站起来。
腿还有点软,但她没扶墙。
她走到窗前,推开木窗。
冷风扑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望着远处的山巅,那里曾有黑雾翻滚,现在只剩一片寂静。
她知道那不是结束。
她把碎片按在心口,低声说:“下次见面,我不再是逃的那个了。”
话音落时,掌心又热了一下。
她没低头看。
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屋里的灯灭了。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她脚边。
她抬起一只脚,跨出窗台。